京兆府上下,人心惶惶。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陈行云,却异常平静。
他接过圣旨,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陈行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不是要杀人灭口吗?”
“那本官就偏要把这最重要的‘物证’,掌握在自已手里!”
心腹手下闻言,全都一头雾水,不懂他的意思。
就在这时,府内仵作老刘满头大汗的赶来复命。
老刘显然是忙活了半宿,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大人,查验清楚。死者并非中毒,而是死于一种极为罕见的草药。”
“此物无色无味,混入水中,饮下后半个时辰内便会毒发,阻断心脉,神仙难救。”
“小人行事多年,从未在中原见过此等毒物,倒像是西域传闻中的东西。”
“西域的草药?”陈行云疑惑道,“那些勋贵子弟中的又什么?”
“回大人,那些公子哥中的毒,只是些让人上吐下泻的巴豆之流,剂量虽大,却不致命,更像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老刘连忙出声。
陈行云心中瞬间明。
好个连环计!
可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
西域?
长安城胡商众多,人来人往,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到毒药的来源,无异于大海捞针。
尤其是在自已被停职,手脚被缚的情况下。
……
就在陈行云陷入沉思之际,朝堂之上,另一场风暴已然掀起。
以国舅张去逸为首的群臣,联名向唐肃宗上书,弹劾陈行云。
“陛下,京兆府大牢投毒一案,骇人听闻!”
“这足以证明陈行云治下混乱,大牢已非安全之地!”
“陈行云监管不力,险些酿成大祸,不能再让孩子们待在那种险地!”
一众勋贵官员纷纷附和,大殿之中群情汹汹。
唐肃宗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那里不明白这帮人地心思,名为子侄担忧,实则是在向自已施压,逼自已放弃陈行云。
最终只能不咸不淡的道:“准奏,着大理寺将人暂且释放,在家看管,待案情查明,再行定夺。”
一时间,整个京城官场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觉的,陈行云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
……
陈府之内,气氛同样压抑。
陈行云的调查陷入僵局,整日将自已关在书房,对着那份仵作的验尸报告苦思冥想。
就在此时,管家老钱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古怪道:“大人,府外有个卖菜的姑娘,非说有要事求见您。”
“卖菜的?”
陈行云旋即皱眉道,“不见。告诉她,本官现在闭门思过,不见外客。”
老钱苦着脸问道:“那姑娘说,她有天大的消息,关乎大人地清白……”
陈行云心中微动,犹豫一下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荆钗布裙,脸上抹着锅底灰,却难掩其秀美五官的姑娘提着个菜篮子,低着头被带进书房。
来人正是陈行云之前从恶霸手中救下的李小幽。
“陈大人,小女子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混进府中,看看有无能效劳之处。”
她那张娇俏的瓜子脸上,写满真诚与担忧。
陈行云心中划过暖流,温声道:“你有心。不过此事凶险,你一个姑娘家,不该牵扯进来。”
“不!”
李小幽连忙摇头,“大人于小女子有救命之恩,如今大人有难,小女子岂能坐视不理!”
接着她声音压低:“大人,小女子最近在西市的酒肆帮忙,前几日,偶然听见几个喝醉的胡人客商在那吹嘘,从遥远的西域带来一种神奇的草药,无色无味,却能见血封喉,是世间最厉害的毒药,千金难求!”
“什么?”陈行云陡然失声道,双目之中精光暴射。
西域!
胡商!
见血封喉的毒药!
这几个词,如同道道惊雷,在陈行云的脑海中炸响。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
陈行云神色有些激动,上前一步,“那些胡商,你可能认得?他们现在何处?”
李小幽见自已的消息果然有用,立即说道:“认得!他们是西市最大的皮货商,名叫阿里骨。”
陈行云忍不住朗笑道,“李姑娘,你这次可是帮了本官天大的忙!”
“张三,带上我们所有信得过的好手,便衣前往西市,把一个叫阿里骨的胡商和他手下那几个伙计,全部给本官秘密拿下!”
陈行云的声音冰冷的道,“记住,要活口!动静要小,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是!大人!”张三领命,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陈行云又转身对李小幽温声道:“李姑娘,多谢你。为了你的安全,这几日你先暂住府中,待风波过去,本官再送你回去。”
李小幽乖巧地点点头,一双明亮的眸子满是信赖。
……
夜半三更,张三等人悄无声息地返回,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几个被堵住嘴、捆得结结实实的胡商。
在陈行云的亲自审问下,那名叫阿里骨的胡商没撑过半个时辰,便将所有事情都招。
原来,是国舅府的管家找到他们,重金购买了那种西域奇毒,还让他们找些厉害的泻药。
至于用途,他们并不知晓。
但买卖毒药,在大唐是重罪,阿里骨还记有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这笔交易。
人证、物证,俱全!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自语道:“张去逸,这次,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他立刻提笔,写下一封密信,将其封好,交给另一个心腹。
“速速将此信送入宫中,务必亲手交给王公公,让他转呈陛下!”
陈行云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陛下,臣,已有铁证,可洗刷冤屈,请陛下定夺!”
那心腹不敢怠慢,揣好密信,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
天色微明,皇城朱雀门缓缓开启。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每个人地脸上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凝重。
今日的早朝,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所有人地目光,有意无意,全都瞟向队列中那个身形笔挺的青年官员陈行云。
陈行云神色平静,双目直视前方,对周围投来的各色视线恍若未觉。
太和殿内,庄严肃穆。
唐肃宗李亨高坐龙椅,面沉似水,目光扫过下方群臣,殿内鸦雀无声。
“众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贴身太监王公公尖细的嗓音打破了沉寂。
话音刚落,国舅张去逸便从队列中走出,对着唐肃宗拱手道:“陛下,臣有本奏。”
“关于京兆府尹陈行云滥用职权,屈打成招,构陷忠良一案,昨日已闹得满城风雨。为正国法,为安民心,臣恳请陛下今日当朝审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张去逸的声音洪亮,义正辞严,仿佛他才是正义的化身。
他身后的几名勋贵大臣也立刻出列附和。
“臣附议!国法威严,不容侵犯!”
“请陛下严查陈行云,还张公子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