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伦堡的阴影下，正义以最冰冷、最严谨的方式降临。
巨大的校场被临时改造成了庄严而肃杀的审判庭。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林立的长矛和北境战士冰冷的目光。
高台上，军法官黛西莫尔蒙端坐主位，身姿挺拔如寒松，那张英气勃勃的脸上如同覆盖着永冬之地的冰霜，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法度与铁律的化身。
她的两侧，并非清一色的武将，而是一个构成奇特却意义深远的大陪审团。其中有几位在战火中幸存下来、眼神复杂的河间地小贵族；有手持七神圣典、面色沉凝试图为程序赋予神性光辉的修士；有来自学城、被眼前这迥异于维斯特洛传统“胜者随意处置败者”的审判模式所震撼、正奋笔疾书的学士；
但更多的，是那些面容黝黑、双手粗糙、眼神中交织着灼热仇恨与麻木悲痛的河间地平民。他们的亲人、家园，都曾毁于西境军的铁蹄之下。
让他们参与审判，是罗柏史塔克对“公正”二字的独特诠释——让受害者，亲眼见证施害者的结局。
五千多名西境军俘虏，被分批押解，一一过堂。整个过程冗长、繁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酷的公正。
罗柏亲自拟定的审判流程严格执行：证据呈堂、当庭质证、允许自辩（尽管在如山铁证面前，这种自辩往往苍白无力）。
真正有资格单独站上审判台，面对黛西和陪审团冰冷目光的，至少是骑士阶层的军官。
他们的罪行更为具体，影响更为恶劣。
至于占绝大多数的普通士兵，他们的劫掠、屠杀等罪行，大多以部队名录和集体证词的形式，由军法处官员高声宣读，经陪审团合议后，进行批量裁决。
即便如此，这场规模空前的审判也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篝火日夜不息，照亮着每一张或惶恐、或桀骜、或悔恨、或麻木的面孔。
第三天黄昏，当最后一批名录核对完毕，黛西莫尔蒙站起身，她的声音经过清晰地传遍整个校场，冰冷如刀，斩断了一切侥幸：
“经查：亚摩利洛奇爵士及其同伙一百一十七人，纵兵屠戮无辜村落，证据确凿，罪大恶极，判处凌迟之刑！
行刑者，由受害村落遗属抽签决定！”
宣判声落，陪审团中那些平民区域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哭泣和低吼，那是大仇得报的悲怆与快意。
亚摩利洛奇脸色惨白如纸，想要嘶吼咒骂，却被身后的北境士兵用刀柄狠狠砸在嘴上，满口鲜血地被拖了下去。
他的结局，将比死在战场上凄惨万倍。
“…等九百四十二人，参与或主导屠杀、虐待俘虏，判处斩首示众！”
又是一片人头攒动，被点到名字的西境军官面如死灰。
斩首，相对于凌迟是种仁慈，但同样是死亡的终结。
“余下一千八百零五人，虽劫掠但未直接参与大规模屠杀，判处苦役三至十年！
于河间地境内，为受战火荼毒之民众重建家园，恢复生计！以劳力赎其罪！”
黛西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些屏息凝神的俘虏，继续道：“以上被判决者中，包括子爵、男爵、有产骑士共四十余位。所有判决，证据如山，程序严谨，
符合新旧诸神之律法，亦符合北境之王罗柏史塔克陛下颁布之战时法典！”
她特意强调了“程序”与“法典”，这是在向所有旁观者，尤其是那些学士和修士宣告：北境之王的统治，建立在规则之上，而非单纯的暴虐。
至于伯爵及以上级别的大贵族及其直系亲属，此次暂不审判。
这是冷静的政治考量——北境也有俘虏在西境手中，珊莎史塔克更是身处君临虎口，这些人质是重要的谈判筹码。
公开审判这些大贵族，会立刻招致泰温最疯狂的报复。罗柏的冷酷，只针对可杀之人，而非无脑的宣泄。
审判结束后，未被判处死刑或苦役的西境士兵，大约还有三千人。他们面临的不是刀剑，而是另一种考验——劳动。
按照罗柏颁布的“按劳换粮”制度，干得多，才能吃得饱。
在这片被战火摧残的土地上，重建工作需要大量劳力，这些身强体壮的士兵是现成的资源。
出乎不少人意料，这三千多人大多异常老实。他们亲眼见证了同僚被审判处决，也看到了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拼命干活。挖土、砌墙、搬运木材……
他们沉默地劳作着，用汗水换取每日的食物。对于这些大多出身贫苦的士兵而言，能活着，有饭吃，已经比死在战场上或者被处决强太多。
而在这三千多人中，一支由军法官下属和基层军官组成的“观察团”悄然活动着。他们的目光锐利，审视着每一个降卒。手上茧子厚实说明是常年劳作的老兵或农夫出身；
眼神不飘忽意味着心思相对单纯；
干活不偷奸耍滑体现了基本的诚信；听命令不打折扣则展现了纪律性。
很快，一千多名符合这些条件的“好苗子”被筛选出来。他们被集中带到一处发放点。那里堆放着成捆浆洗过的深灰色粗布军服——北境军的制式颜色。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硕老兵，第一个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套灰衣。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场脱下了身上那件已经破旧不堪、但依稀还能看出兰尼斯特家族暗红色底衬的里衣。
他用力将那抹残存的、代表过去的红色揉成一团，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有耻辱，有决绝，最终化为狠厉，狠狠将布团摔在地上，又用穿着破旧皮靴的脚重重踏了几脚！
这个动作，像是一颗火星落入了干柴堆。
旁边几个同样领到灰衣的士兵，看着老兵的举动，先是一愣，随即也仿佛被点燃了什么，纷纷效仿，脱下代表西境的残红碎片，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崭新的深灰色军服。
仿佛穿上这身衣服，就能与过去那个烧杀抢掠的自己割裂，就能获得新生。
这一幕，被高台上远远眺望的罗柏尽收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恩威并施，去芜存菁。
这支经历过恐惧、劳动筛选，并主动摒弃过去的队伍，只要经过严格的训练和思想灌输（讲述兰尼斯特的阴谋，强调北境军的荣誉与待遇），未来未必不能成为他麾下一支可靠的力量。
北境军那远超七国任何军队的军饷、战功积分、优厚抚恤，对这些底层出身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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