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灰烬远征 > 第二章 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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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雷欧·阿尔跟随着沃尔特·萨桑瓦尔的队伍踏上了前往东方的征途,雷欧的队伍属于先遣队,因为彼得修士还在后面走走停停,以求让更多的圣徒加入这场伟大的远征来,于是乎,沃尔特与彼得修士还有意大利和神罗的十字军将领约定,他们既不会同时出发,也不会走同一条路,最后大家一起在君士坦丁堡会和,然后杀进耶路撒冷,夺回圣地。

沃尔特·萨桑瓦尔的队伍严格意义上来说与雷欧所向往的十字军相差甚远,在雷欧的想象中,十字军应该穿戴着精良的盔甲,骑着高大的的骏马,身上绣着代表上帝基督的十字架,然后大家就像是在乌尔班圣座的演讲下那样,一边整齐划一的进军,一边高呼,“神的旨意!神的旨意!”

然而,雷欧闭上双眼,再缓缓睁开,他周围的人们与其说是十字军战士,不如说是一群良莠不齐的强盗,很多人身上不但没有盔甲,就连骑士最基本的阔剑都没有,腰上仅仅别着一把匕首就跑来参加了远征。“匕首是无耻之徒用的武器,不是么?”身边的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靠过来,他看到了雷欧不停的看向那群人的腰间。

雷欧微微侧眼看着他,他身上只有一件锁子甲和一顶英格兰钢制头盔,手中拿着一杆长矛,腰间别着一把匕首。“不,先生,我并没有这么想。”雷欧矢口否认,他可不想在自己的基督徒兄弟中制造敌人。

“省省吧孩子,”男人凑近雷欧的耳边继续说,“你以为这是一支军队?不不不,他们是一群冒充成士兵的土匪。”

雷欧不禁转转眼睛,再次环顾四周,他举目所望,完全没有他印象中骑士的样子。

“小子,我看你还小,给你个忠告,听好了,”男人说着压低了声音,“你身上的盔甲值不少钱,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心点。”说完男人就放慢了脚步,渐渐离开了雷欧。雷欧刚想回过头跟男人说些什么,之间后面的几个衣衫褴褛穿着邋遢的男人直勾勾的用眼睛盯着自己,雷欧被那些男人冒出杀意的眼神吓了一跳,赶快回过头来,继续走路。

沃尔特率领的队伍中,只有八名骑士,他们发誓遵守骑士的礼仪,保持公正,正义,守护信仰,援助苦难,礼让女士,谦逊有礼,坚定缄默,而且忠诚不二。这才是雷欧真正向往的样子,他一定会成为一名骑士,一名威震东罗马帝国的骑士,将来法国的人们只要提起他的名字就会忍不住的高呼万岁,而撒拉逊人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就会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雷欧紧赶几步追上其中一名骑士,“大人,”雷欧走在骑士胯下的战马身边,仰望着高高在上的骑士说道,“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到达耶路撒冷?”

骑士微微低头看了看他,随后直起身子又看向前方说,“咱们现在正在横穿匈牙利王国,只要过了匈牙利和保加利亚,你就会看到君士坦丁堡了,再向东,过了博斯普鲁斯海峡,圣城就在眼前。”

雷欧听着骑士的话,心中暗自估算着距离,现在离他们离开科隆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的时间,照骑士的话来说,他们至少还有再行军半个月左右才会到君士坦丁堡,到达君士坦丁堡之后还要几天时间才会到达耶路撒冷。

紧接着,一个骑士从侧后方骑着骏马快速从自己的身边呼啸而过,刚刚回答雷欧的骑士赶快叫住那名骑士说“嘿,怎么回事?”

“保加利亚人!①”那名骑士并不停下胯下的战马,而是回过头大声吼着回答问题,“保加利亚人!”

雷欧不禁皱起眉头,保加利亚人怎么了?但是刚刚提问的骑士低声咒骂了一句之后立刻抽出身侧的阔剑,高声大吼着“拔出刀剑!拔出刀剑!准备战斗!”

队伍中出现一阵骚乱,人们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群人互相推搡,高声大吼,叫骂声与吼叫声此起彼伏,骑士们不得不来回策马,一边举起手中的剑一边喊着让人们做好战斗的准备。

雷欧注视着骑士们,并没有发现身后靠近自己的身影。突然,一双大手伸过来,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勒住自己的脖子。雷欧毫无防备的被人按倒在地,由于嘴被捂住,他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求救,但是他正在被这双手越拉越远,他伸出手想要去拔出挎在腰间的剑,但是这个时候却有另外两只手伸过来按住了自己。雷欧猛然之间意识到,自己要完蛋了,还没到达圣城,还没见过异教徒,甚至还没有与撒拉逊人血战一场,自己很可能就要在异乡的土地上毫无尊严与荣誉的死在自己的基督徒兄弟手上。

几个人将雷欧拖到一个小土丘后面,他们狠狠地将雷欧摔在地上,雷欧的头盔掉在地上,滚了两圈,他抬起头,看着这几个人,为首的穿着一身长长的破布斗篷,络腮胡子,眼窝深陷,蓝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他左边的人则是光头,身上穿着一件皮甲,腰间别着匕首,龅牙露在外面,显现出恶心的黄褐色;右侧的人更老一点,头发与胡须都变成了白色,只是简单地穿着一身短衣,手里还拿着一柄带豁口的剑。

“保加利亚人追过来了!”老头着急的吐沫横飞,“跟你说了不要硬抢不要硬抢,你就是不听!”

穿着皮甲的龅牙回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还是保命要紧!赛里斯,我们快跑吧!”

为首的并不回头看他的两个同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雷欧,因为逆着光,雷欧不得不眯起眼睛,从下向上仰望着他,这个名叫赛里斯的人说道“把这小子身上值钱的都扒下来,我们往西跑,躲开保加利亚人和匈牙利人。”

雷欧疑惑的看着三个人,因为这三个人说的是德语,雷欧并没有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雷欧看懂了他们惊慌和贪婪的神情。他拿出脖子上带着的十字架,摆在自己眼前,看着三人用法语说“上帝,十字军,为了上帝,这是神的旨意。”

然而三个人并没有听他说话的打算,龅牙和老人一左一右按住雷欧的双手,赛里斯上前开始扯开雷欧身上的战袍,想要脱下他的锁子甲。

“这可不像是十字军所为啊。”雷欧的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只见此前警告过雷欧的男子手里握着长矛站在土丘上,他也说的是德语,“赛里斯,你们已经堕落到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了吗?”

赛里斯抬起头看着男人,“威廉,这里没有你的事,如果还想活命就滚开!”

然而威廉微微一笑,他挥舞起手中的长矛说道“你们可以来试试。”

龅牙和老头不约而同的看向赛里斯,而赛里斯的右手缓缓握住腰间的匕首,但是在大概半分钟的僵持之后,赛里斯放开了匕首,向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你要是想死就跟这小子一起死在这里好了!我们要回汉堡了!”说着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去,龅牙和老人只好啧了一声,跟上了赛里斯。

“刚才可真的很危险呐,伙计。”威廉笑着俯下身拉起雷欧,这次他又改说法语。

“你会德语和法语,还...还能吓跑那些人,”雷欧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你你你,你是一个骑士对吧?”

威廉迟疑了一下,他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然后长长的“嗯”了一会,随后下定决心似的后退两步,右手按在心脏处,左手伸开,向着雷欧缓缓鞠躬,行了一个骑士礼。“我的名字叫做:威廉姆斯·埃里希,”说着他直起上身,眼神中突然充满了坚定地光芒,雷欧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威廉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最初他向自己搭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市井小混混,但是现在,他突然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骑士,他身材挺拔,意志坚定,目光炯炯有神,表情坚毅,“我是埃里希男爵②的三儿子,当然,埃里希家族已经没落了,所以为了重振家族我需要圣城。”

雷欧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跟威廉说话了,从小到大自己最憧憬的就是那些光鲜亮丽的骑士,在雷欧的幻想中,那些骑士们穿着点缀着王室纹章的盔甲,骑着高大的骏马,怀中抱着头盔,腰间佩戴着装饰着无数宝石的钢铁阔剑,然后姑娘们会簇拥在骑士的马前,伸出双手想要得到骑士的垂青。但是看着眼前的威廉,他的盔甲已经显得破旧,甚至还有些油污,他的脸上还蓄着胡子,腰间只有刺客惯用的匕首,没有长剑。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梦想,但是却跟自己的梦想相去甚远。

“好了,小子,”威廉一个箭步冲上来搂住雷欧的肩膀,拉着他强行回到队伍中,“保加利亚人和匈牙利人就要来了,现在保住自己的小命。”

“埃里希......埃里希阁下,我能称呼您为威廉姆斯吗?”雷欧双眼饱含期待的看着威廉。

威廉伸出手拍了拍雷欧的后勃颈,“叫我威廉吧,如果我们能活着到达圣城,我就册封你为骑士。”

“真...真的吗!?”雷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威廉微微一笑,“当然,任何骑士都有资格册封骑士,好了,保命要紧!”说着将雷欧推向人群深处,自己回身举着长矛来到队伍的外围,人们杂乱无章的聚在一起,背靠背的围成一个大圈,有盾牌和长矛的站在最前线,而年龄小的孩子和没有什么像样武器的人则待在中间位置。

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阵阵沙尘,黄沙漫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在黄沙之下,一片黑压压的骑兵正在逼近,他们的战马嘶吼的声音就像是进攻的角笛,隆隆作响的马蹄声就像是天际的滚雷,雷欧不禁咽了一下口水,手心的汗已经浸湿了手套,自己的双腿在发抖,身上的锁子甲仿佛随时都能将自己压垮,护喉令自己呼吸困难。

远处的保加利亚人越来越近了,转眼之间威廉与保加利亚人的先头骑兵之间甚至都可以互相看到对方的瞳色,“杀——!”威廉大吼着将长矛狠狠地刺入面前的一个保加利亚人的胸膛,沃尔特麾下的骑兵们也骑着马冲入了敌阵,身边的人们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声的大吼着,然后用血肉之躯冲进了骑兵的海洋中。

雷欧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拔出腰间的剑,他也想大喊什么,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谁而战,圣城离自己依旧遥远,父亲已经与自己相隔了千上万水,于是雷欧大吼“为了上帝!上帝的旨意!”

“上帝的旨意——!”或许人们想起了自己出发的初衷,越来越多的吼声出现,大地到处响彻这声怒吼,“上帝的旨意——!”

雷欧奋力的迈开双腿,他知道现在自己跑步的姿势一定蠢死了,但是他现在真的觉得自己荣光加身,虽然不知道保加利亚人究竟为什么来袭击自己,但是现在若是不战斗就只有死亡!

“基督兄弟们!兄弟们!”沃尔特的声音为战场带来新的疯狂,“让我们用异教徒的血为我们洗礼!让那些亵渎了圣子圣灵圣母的异端颤抖吧!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上帝的旨意——!”

突然一个保加利亚人的长矛从侧面挥来,雷欧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动不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杆长矛撕开了披在身上的锁子甲刺进了自己的肩膀,随后一股难以言表的疼痛感席卷全身,他疼的大叫起来“啊——!”

保加利亚骑兵并没就此罢休,他一脚踹在了雷欧的胸口,雷欧向后一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股冲击感将雷欧的胃液震了出来,疼痛感与喉咙的灼烧感混在一起,雷欧大声呻吟着看着在自己面前越抬越高的马蹄,那上面骑着一个表情凶狠的保加利亚骑兵,“上帝......”雷欧含糊的呢喃道,他的上帝现在在哪?

马蹄狠狠地踩下。

①在沃尔特·萨桑瓦尔的队伍途径匈牙利时因为缺乏对手下的管束,沃尔特的军队犯下了不少罪孽,包括抢劫商队与农民,洗劫城镇。文中的保加利亚人是因为沃尔特的军队抢劫了保加利亚人的储备粮和洗劫了当地的城市所以惨遭报复。

②在1198年的耶路撒冷的德意志弟兄圣母骑士团(条顿骑士团)建立之前,德国境内的贵族并没有在名字中加“冯”的习惯,德语的VON和英语中的from是一个意思,表示自己来自哪里,因为在中世纪一般都是贵族才能拥有封地,并且能将封地加进自己的名字中,在之后的发展中,德国境内还曾出现过300个城邦并存的情况,再之后的时代慢慢的人们就将“VON”当做了贵族的标志与象征,但是在1096年的时候,当时的神圣罗马帝国并没有这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