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谱望向灯芯,蓝焰已经缩成米粒大小,李云谱顾不得礼数,抢前半步,枯指一弹,将仅剩的灵力注入灯盏,得此灵力滋养,那米粒般的蓝焰猛地向上一窜,勉强稳定了些许,但依旧微弱得可怜。
李云谱趁此机会,声音压得又低又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向着那被古老意志占据的身影问道:
“后世不肖子弟李云谱,冒死叩问!附于我这徒儿身上的……这图纹,可是噬灵契?是福是祸?可有……解法?!”
那双惨白的眼球,缓缓转动,第一次真正将“目光”投向了李云谱。被附身的“李仙云”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金石摩擦的“咯咯”声,似乎这个问题,比之前所有问题都更加沉重,更难以回答。
片刻的死寂后,那沙哑冰冷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但这一次,语调中却带上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意味,似是忌惮
那双惨白的眼球缓缓转向李云谱,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竟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赞赏”的波动,但那波动转瞬即逝,被更深的凝重取代。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此子……竟是你的徒弟?”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这后世之人的分量。
“没想到……沧海桑田,后世之辈的通灵之法,竟已精妙至斯……能承载吾片刻意志而不即刻崩碎……”
这不知是褒是贬的话语,让李云谱心头更沉。他知道,重点在于接下来的答案。
只见“李仙云”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胸口那暗红流转的图案,声音陡然变得无比肃穆,甚至带着一丝连他都无法完全掩饰的忌惮:
“然则……此纹……”
“非是‘噬灵契’那般简单……”
此言一出,石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李云谱瞳孔骤缩——不是噬灵契?!那会是什么?!
“以身为祭,强锁残灵——这纹路,是‘活棺’封式‘!是朔方十二州传闻中的无上秘法”
活棺”一术,在典籍里只出现过一次:以活人皮囊为椁,以生魂为钉,封的不是将、不是兵,而是“无名之鬼”——连古楚大巫都不敢记载其真名的存在。
这个真相,远比李云谱想象的更加惊人!李仙云的身体,竟然是一个活着的封印?!
那被锁缚的“东西是什么?是善是恶?既然是封印
不待李云谱追问,那声音再次响起:
“至于这囚于他体内的……究竟是何种存在……本将用斩魂剑也未能伤他分毫…本源之高,吾亦无从窥探!“
“此道……已非汝等可涉足……”
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嚓——!
长明灯摇曳不止,蓝焰即将湮灭!
李云谱再次掐手捏诀,“阴归阴,阳归阳!黄泉路远,莫恋尘寰——送客归!”
最后两个字,李云谱是舌绽春雷般厉声喝出的!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石室内荡开。一根根绷紧到极致的红线弦被猛地断裂开来!
“李仙云”身体猛地一震,双眼中的惨白之色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虚弱与空洞。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与此同时,那口千年石棺的缝隙中,最后一丝外溢的冰冷气息也倏地收回,棺盖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合拢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回归了永恒的沉寂。
石室内,只剩下长明灯灯芯最后一点余光挣扎着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
通灵仪式,结束了。李云谱匆忙提起的那盏风灯,散发出昏黄摇曳的光圈。他一个箭步抢到李仙云身边,蹲下身,枯瘦的手掌急切地抚上少年的脸颊——入手处一片冰凉的冷汗,肌肤之下几乎感觉不到活气,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
“仙云!仙云!醒醒!”李云谱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和自责,就在这时,李仙云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撑开了一条眼缝。眼神涣散无力,焦距半天才对上李云谱焦急的脸。
他嘴唇翕动,气若游丝,却用一种带着抱怨、又有点耍赖的虚弱语气,断断续续地嘟囔道:
“死……老头子……吵死了……”
他喘了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后面那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挤出来:
“这地方漏雨,快……快去……给你师叔我……买把伞……还有,这单买卖,要….要…..加钱”
说完,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也不知是真晕还是脱力睡去。
李云谱先是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干燥无比、连条缝都没有的石室顶壁,随即明白过来——这混小子哪里是觉得漏雨,分明是魂魄刚刚从极阴的冥途归来,对阳世的一切感知都错乱了,那股子浸透骨髓的阴冷,让他产生了身处冰冷雨夜的错觉!
“你这臭小子……”李云谱又是好气又是心疼,骂了半句便咽了回去,赶紧将身上外套脱下,裹住李仙云冰冷的身躯,一把将他背了起来。
“马家主!”他朝着黑暗处喊了一声,“此间事了,你我再无瓜葛‘’马家主一众人在身后连声道谢,说尾款按照你的吩咐,现金已经放在车上了,可以验明真伪再回也不迟,话语中带着未尽之意,似乎还想挽留或追问什么。
但李云谱只是略一颔首,并未停留,扔下一句:“马家主,山水有相逢,各自保重。”
他心中的考量再清楚不过:
一则,马家水深,那“斩魂”刀背后牵扯的因果绝非寻常,沾手越多,麻烦越大,不如及早抽身;
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背上这小子气息微弱,魂魄如同风中残烛,得赶紧回去调养。
马家众人,见李云谱去意已决,再瞧见李仙云面如金纸、昏迷不醒的模样,心知对方确实耗损极大,便不再强留。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正午进入石室,此刻外面已是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李师傅高义,马某铭记于心!”马家主拱手道,随即转身对下人吩咐,“快去安排车子,务必稳妥地将李师傅二人送回住处!”
很快,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前。李云谱也不多推辞,点好了钱,便小心地将李仙云安置在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报了个大致方位。
车子驶离马家那气派却压抑的宅邸,汇入王城夜晚的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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