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何大清连升两级的消息,最初只是后勤处几个干部口中的一声惊叹。
这声惊叹,随即变成了一声声压低了嗓门的议论,顺着走廊,飘进了各个车间。
议论又发酵成了一片无法抑制的哗然,如同投入滚油里的一瓢凉水,瞬间炸开了锅。
当这个消息随着下班的人潮,涌出工厂大门,汇入四九城纵横交错的胡同时,它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消息。
它是一阵飓风。
一阵足以将南锣鼓巷这座小小的四合院,搅得天翻地覆的飓风。
二大爷刘海中家。
晚饭的桌上,摆着一盘炒白菜,一碗玉米糊糊。
他刚刚在饭桌上,借着酒劲,又吹嘘了一遍自己作为七级锻工的技术,以及在车间里无人敢不敬的“官威”。
他甚至还在心里盘算着,等过几天,找个由头,再敲打敲打何大清,让他明白这个院里谁才是真正管事儿的。
就在这时,他儿子刘光天火急火燎地从外面冲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震惊和恐惧的神情。
“爸!出大事了!何叔……何叔他……”
“他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天塌下来了?”
刘海中不满地一瞪眼,端起酒杯,摆足了当爹的架子。
“他……他当上正科长了!”
“噗——”
一口二锅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尽数喷了出来,溅得满桌都是。
刘海中手里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正科长。
这三个字,每一个都像一口千斤重的铜钟。
在刘海中的脑海里,轰然作响。
他脑子飞速运转,那点可怜的官场认知,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
科长……那是什么级别?
那是能跟车间主任平起平坐,甚至还要高上半级的存在!
厂长都要亲自上门巴结……
自己呢?
一个七级锻工,说破天,也就是个工人。
他刚刚在心里升起的那一点点,想要跟何大清掰掰手腕的对抗心思,在这一刻,被这三个字砸得粉碎,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对何雨柱的刁难,想起了自己在院里对何大清的冷嘲热讽。
那些画面,此刻都变成了催命的符咒。
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绝望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终于明白,自己和何大清之间的距离,已经不是什么努力、什么资历能够弥补的了。
那是鸿沟。
是站在地上的人,仰望天上雄鹰的距离。
与刘海中的恐惧不同,一大爷易中海,感受到的是一种更为彻底的绝望。
他没有坐在屋里,而是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自家门槛上。
院子里,邻居们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地涌进他的耳朵。
“听说了吗?何大清,正科长!”
“我的乖乖,这是坐火箭了吧!”
“以后咱们院,可真是出了个大人物了!”
易中海听着,面无表情。
他那双总是闪烁着算计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一片空洞和灰败。
他毕生的追求是什么?
是当这个院里说一不二的“官”,是所有人都敬重他,仰仗他。
为了这个目标,他苦心经营了几十年。
可现在,何大清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就将他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权势,地位,话语权……
在“正科长”这个头衔面前,他那点可怜的“一大爷”的威信,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从今天,从这一刻起,这个四合院,将不再有易中海的时代。
这个院子,只会有一个人的声音。
那就是何大清。
然而,整个院子里,反应最激烈,最癫狂的,还是贾家。
贾张氏正在院子里的水池边,一下一下,用力地捶打着盆里的衣服。
棒槌砸在湿衣服上,发出“砰、砰”的闷响,仿佛在发泄着她心中无尽的怨气。
周围几个洗菜的大婶,正压低了声音,七嘴八舌地交换着那个刚刚传来的、爆炸性的消息。
“……厂长亲自上门,你敢信?”
“……正科长啊,那得是多大的官儿?”
“……何家这是要成龙了!”
这些零碎的词句,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贾张氏的耳朵。
手里的棒槌,从湿滑的手中脱落,“哐当”一声,掉进了冰冷的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她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
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空白。
一个画面,在她眼前闪过。
那是几天前,何大清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崭新的人民币,足足五百块!那是他卖掉什么“参王”换来的巨款!
又一个画面,再次闪过。
那是邻居们描述的场景,轧钢厂的娄厂长,亲自登门,态度恭敬地请他出山。
现在……
现在,他成了正科长。
前途无量!
贾张氏的呼吸,猛然变得急促。
她不受控制地,将目光转向了自己那间阴暗、破败的屋子。
她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贾东旭。
那个被易中海像宝贝一样护着,却偷鸡摸狗、好吃懒做,最后被人家像扔垃圾一样赶出师门的废物!
一个念头,一个被她刻意遗忘、不敢去触碰的念头,在这一刻,如同挣脱了锁链的恶鬼,疯狂地冲了出来,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
拜师!
当初,何大清是愿意收东旭当徒弟的!
就因为那一百块的拜师费!
就因为她舍不得那一百块钱,就因为她那点可怜又可笑的贪婪和算计!
她亲手,把儿子,把整个贾家,从一棵足以庇荫全家的参天大树下,推开了!
如果……
如果当初没有那么贪心……
如果当初咬咬牙,把那一百块钱给了……
那现在,被全院人羡慕的,就是她贾张氏!
住上大房子,吃香的喝辣的,就是她儿子贾东旭!
当上科长徒弟的丈母娘,走到哪都受人尊敬的,就是她!
“啊——”
一股巨大到无法承受的悔恨和怨气,像积压了千年的火山,在这一瞬间,轰然爆发!
那股灼热的气流,直冲她的头顶!
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烫住了,喘不过气来。
“我……我……”
她张着嘴,想要咒骂,想要嘶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前,邻居们那些或惊讶、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脸,开始旋转,变得模糊。
紧接着,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噗!”
在全院人惊骇的目光中,一口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在冬日惨白的阳光下,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
她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闷响,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当场,气绝,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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