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把断头刀悬在腰间，沉甸甸的像挂着四座山。苏斩的左手已经完全变成青铜色，指尖划过树干，木屑纷飞中留下五道泛着金属光泽的刻痕。刑天剑插在后背的皮鞘里，剑柄时不时震颤，仿佛有活物要破封而出。
悬颅城的轮廓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与离开时不同，此刻的城墙爬满铁锈色的藤蔓，远远望去像头蛰伏的巨兽。城门处排着长队，每个入城者都要解开衣领，让守卫检查锁骨位置。
他们在找这个。苏斩摸了摸自己锁骨下方的刑天纹。纹路比从前更深了，边缘处开始浮现细小的蝌蚪文。
蝎娘头骨挂在腰侧，突然压低声音：看城门上。
城门顶端新增了九具铁笼，每具笼子里都关着个金属化程度不同的囚犯。最中央那具笼子里的老者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球直勾勾盯着苏斩方向——赫然是当年刑场的监斩官！
哥，别过去。四弟的声音从最新得到的断头刀里传出，城里有古怪...
苏斩退到路旁枯树林中。树后突然伸出只布满老茧的手，捂住他的嘴。那手的主人是个独臂老乞丐，空荡荡的袖管上沾满血锈。
别出声。老乞丐的声音像是砂纸磨铁，城主换了新规矩，带刑天纹的一律活剥皮。
老乞丐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处有道狰狞的疤痕——那里的皮肉被整个剜去。苏斩的瞳孔微缩，认出这是当年父亲麾下的刽子手教头，人称铁手阎罗的赵无牙。
赵叔？你不是死在......
假死。赵无牙的独眼扫过苏斩的四把刀，看来你找到了不少。还差五把。
他从怀中掏出块腐肉，肉上刻着简陋的地图：去黑街找哑婆。她知道第五把刀的下落。
腐肉突然蠕动起来，表面浮现细小的凸起。赵无牙脸色骤变，一把将腐肉甩出。肉块在空中爆裂，里面钻出数十条青铜色的线虫。
被标记了！赵无牙推开苏斩，走！
地面炸开，三个浑身裹在锈色绷带里的怪人破土而出。他们的武器很特别——是用脊椎骨拼接成的软剑，剑身布满倒刺。
锈卫。赵无牙的独臂突然膨胀，皮肤下浮现金属光泽，新城主养的狗。
苏斩的双刀出鞘半寸，却被赵无牙按住：别用刀！会惊动城门的检测法阵！
老人独臂如铁锤般砸向最先扑来的锈卫。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拳头直接贯穿对方胸膛，从后背透出时抓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覆满青铜锈迹。
看好了！赵无牙捏碎心脏，这是苏家秘传的掏心手！
剩余两个锈卫的软剑如毒蛇般缠来。苏斩学着赵无牙的样子，金属化的左手直接抓向剑锋。骨刺扎入掌心，却无法穿透青铜皮肤。他顺势一扯，将锈卫拉到近前，右手成刀刺入对方咽喉。
错了！赵无牙急喝，要掏心！
迟了。锈卫的脖颈突然裂开，里面射出密密麻麻的锈针。苏斩侧头闪避，还是被几根刺中脸颊。针尖入肉的瞬间，眼前浮现出陌生画面——悬颅城地底的血池里，泡着上百具金属化的躯体，每具都长着和他相似的脸！
容器......锈卫的声带已经被腐蚀，却还在嘶吼，城主需要......容器......
赵无牙的独臂暴涨，五指如刀插入锈卫后心。这次他准确捏碎了心脏，但最后一个锈卫已经逃向城门方向。
糟了。赵无牙的独眼布满血丝，小子，你必须在日落前找到哑婆。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瓶，里面泡着颗眼球：把这个给她看。
苏斩接过瓶子，发现眼球瞳孔里刻着个微小的赦字——和蝎娘心脏里挖出的青铜蝎子上的字一模一样。
赵叔，新城主是谁？
赵无牙的嘴唇颤抖着，刚要开口，身体突然僵直。他的胸口透出截刀尖，刀身上缠着熟悉的脊椎软剑。更可怕的是，持剑者竟是刚才逃走的那个锈卫——此刻他褪去了绷带，露出和苏斩七分相似的脸！
又一个容器。锈卫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不合格的......
赵无牙暴喝一声，独臂反手扣住对方天灵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老刽子手使出真正的杀招——五指如钩，竟将锈卫的头颅生生捏爆！
走......赵无牙跪倒在地，胸口的大洞汩汩流血，去黑街......地窖......
苏斩的右手按在老人伤口上，金属化的左手指尖滴落几滴青铜血液。血液渗入伤口，暂时止住了出血。
没用的......赵无牙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里已经长满青铜锈斑，三十年前......你父亲给我种了......刑天种......现在......到时间了......
他的身体开始迅速金属化，皮肤下浮现出和苏斩相同的纹路。最后一刻，老人突然抓住苏斩的手腕：小心......你妹妹......她还......
话未说完，赵无牙彻底变成了一尊青铜雕像。苏斩沉默地掰开他僵硬的手指，里面藏着半块青铜令牌——和他从血铜矿得到的那块能拼合。
城门方向传来号角声。苏斩将赵无牙的遗体靠坐在树旁，四把断头刀在鞘中发出悲鸣。他最后看了眼老人凝固的面容，转身没入枯树林深处。
黑街比记忆中更破败了。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半坍塌，残余的墙壁上溅满可疑的暗红色污渍。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在废墟间翻找着什么，看到苏斩立刻躲进阴影——他们的眼睛在暗处泛着不自然的青铜色。
哑婆的住所是间半埋在地下的石屋。门前的绳子上挂着七颗风干的头颅，每颗头颅的耳朵都被割去。苏斩刚靠近，最中央的头颅突然睁开眼：令牌。
他亮出赵无牙给的眼球瓶子。头颅的舌头蠕动着卷住瓶子，拖进门缝。片刻后，石门缓缓开启。
屋内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墙角堆满泡着人体器官的玻璃罐，最显眼的位置摆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表面覆盖着青铜纹路。哑婆背对门口坐着，佝偻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赵老头死了？哑婆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年轻。她转过身，露出张被硫酸毁容的脸——但那双眼睛明亮得惊人，瞳孔里跳动着和苏斩相同的刑天纹。
苏斩的右手按在刀柄上：你认识我父亲？
哑婆突然扯开衣领。她的锁骨位置有个清晰的烙印——刑天纹与苏斩的一模一样，只是边缘多了圈锁链图案。
不是认识。她惨笑，我是他失败的实验品。
玻璃罐中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哑婆快步走到罐前，往液体里倒入某种黑色粉末。心脏表面浮现出细小的蝌蚪文，组成一幅模糊的地图。
第五把刀在城主府地牢。哑婆的手指划过玻璃表面，但那里现在......
屋顶突然坍塌。三个锈卫从天而降，脊椎软剑组成杀阵。哑婆的反应快得惊人，她掀翻药柜，漫天玻璃罐砸向入侵者。罐中液体接触空气立刻燃烧，将两个锈卫裹进火海。
走暗道！哑婆踹开地砖，去地牢找......
最后一个锈卫的软剑刺穿她肩膀。哑婆痛呼一声，从怀中掏出个小瓶砸碎在地。瓶中窜出青铜色的火焰，顺着软剑烧向锈卫手臂。
苏斩的双刀出鞘。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接使出刑天十二斩中的杀招。刀光如瀑，将锈卫切成无数碎块。每个肉块落地后都疯狂蠕动，试图重新组合。
没用的！哑婆拖着伤腿爬向暗道，要毁掉心脏！
她抛来个装满黑色液体的瓶子。苏斩接住后直接砸向满地肉块。液体接触血肉立刻腐蚀出青烟，露出藏在肉块中心的青铜蝎子——蝎背上刻着药王二字。
刀尖挑碎最后一只蝎子，苏斩转身去扶哑婆，却发现她的伤口已经变成青铜色。
太迟了。哑婆推开他，从怀中取出半卷竹简，拿着这个。上面记载着你父亲真正的计划。
竹简入手冰凉。苏斩刚展开一角，就看到惊心动魄的文字：九刀合一，可斩天道。下面附着个小女孩的画像——赫然是幼年时的妹妹！
你妹妹没死。哑婆的语速越来越快，她被......
暗道深处突然传来巨响。哑婆脸色大变，猛地将苏斩推进暗道：锈卫统领来了！快走！记住，地牢最底层关着的不是人！
石板合拢前的最后一刻，苏斩看到哑婆掏出了个青铜小瓶，将里面的液体倒进自己眼眶。她的尖叫声隔着石板依然刺耳，随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暗道漆黑潮湿。苏斩的左手金属化程度加深，现在能在黑暗中视物。墙壁上刻着无数细小文字，全是各种酷刑的记录——署名都是苏无咎。
第五把断头刀，就在这些文字指引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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