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取景框一片漆黑，前置摄像头被误触开启，程序卡在拍摄界面无法退出。林凡盯着那片毫无反应的黑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没有立刻重启。
陈小胖从桌角抬起头，声音带着通宵后的沙哑：“又偏了？”
“模板错位。”林凡低声说，“发布页布局变了，识别点偏移不到两个像素，但足够让程序点错。”
他没急着操作，而是先调出五台设备的同步状态。D-01到D-04仍处于待机，脚本未中断；D-05独自从调试转为冻结，红字提示“流程异常：当前界面不匹配预设节点”。
老周前脚刚走，留下一句“明天带新工具过来”，宿舍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主机风扇低沉的嗡鸣。林凡正准备手动重置D-05的识别模块，敲门声响起。
节奏很轻，两短一长，像是试探。
陈小胖皱眉：“谁啊？这时间。”
林凡抬手示意他别出声，起身走向门口。经过主控台时顺手按了下快捷键，所有设备进入休眠，屏幕依次熄灭。
门开了一条缝。
门外站着个陌生男人，三十岁上下，穿着深灰夹克，手里捏着个黑色文件夹，边角印着模糊的公司标志。他笑了笑，眼神扫过门缝里的电脑桌和排线。
“林凡？我是快手区域运营的张强，听说你们这边数据跑得不错，来聊聊合作。”
林凡没开门，也没让步：“平台的人一般不线下联系个人用户。”
“理解。”那人依旧笑着，“但我们是第三方服务商，专门对接高校流量团队。最近几个学校都在推学生代理计划，你们这边活跃度高，我们想优先谈。”
林凡靠在门框上，没接话。对方说“活跃度高”，可他们从没公开过账号信息；说“几个学校”，却连具体城市都没提。更奇怪的是，他说话时总往屋内瞟，目光在那几台关着的手机支架上停留太久。
“我们就是自己刷视频赚点零花。”林凡语气平淡，“没组团队，也没对外宣传。”
“哦？”张强翻开文件夹，抽出一张打印纸，“那这个IP段连续三天日均上传八百条内容，不是你们做的？”
纸上贴着一行数据，来源是某第三方监测平台的截图。林凡一眼认出那是他们昨天用的老代理池地址——这人不仅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还查到了网络痕迹。
“你到底是哪个公司的？”他问。
“宏联数字服务。”张强把文件夹举高了些，“主要做短视频分发和本地化运营支持。只要你愿意共享操作模式，我们可以提供更高结算价，还能帮你们规避限流。”
“怎么规避？”
“技术方案嘛。”他压低声音，“比如批量管理工具、自动换IP系统……你们现在应该也在用类似的东西吧？”
林凡冷笑了一下：“你说的这些，平台都禁止。”
“禁不禁是一回事，能不能做是另一回事。”张强往前半步，“年轻人搞副业不容易，单打独斗风险大。不如跟我们合作，资源、渠道、抗封能力全包，你们只管出技术和人力。”
林凡终于明白他的来意——不是拉合作，是来摸底的。
他摇头：“没兴趣。”
笑容从张强脸上褪去。他收起文件夹，靠近一步，声音更低：“兄弟，我不是吓唬你。这片区域已经有三支队伍在做同类项目，有人已经拿到总部授权。你们再这么偷偷搞，容易撞线。”
“撞什么线？”
“利益线。”他直视林凡，“你以为平台不知道？它们默许一部分人赚，是为了带动生态。但超出阈值，或者被人举报违规操作，封号都是小事，严重了会影响学籍。”
林凡不动声色：“你是代表平台警告我？”
“我只是提醒。”张强后退一步，转身前丢下最后一句，“别太拼，校园不是法外之地。真出了事，没人能保你。”
门关上后，屋里静了几秒。
陈小胖从椅子上弹起来：“这家伙什么意思？威胁咱们？”
林凡没答，径直走回主控台，插上D-05的数据线，导出最后一次调试的日志。他翻到行为队列记录，在“发布页元素定位”那一栏标红加注：“今日上午界面微调，坐标系偏移，需动态校准。”
然后打开本地防火墙设置，切断所有设备的公网连接，仅保留局域网互通。接着新建加密卷，把脚本源码和测试记录全部迁移进去，原路径留下空白文件夹。
“从现在开始，所有操作离线进行。”他说，“上传任务改用手动触发，不再自动轮询。”
“那效率不是掉下来了？”
“安全比效率重要。”林凡合上笔记本，“他刚才提到IP段，说明有人在监控我们的流量出口。而且他说‘撞线’，重点不在平台规则，而在‘别人也在做’——这不是官方警告，是地盘争夺。”
陈小胖听得发愣：“你是说……校外有人盯上这块肉了？”
“不止是盯上。”林凡看着窗外，天刚亮，楼下有早课的学生走过，“他们已经划分好了势力范围，我们属于未经授权的‘野路子’。刚才那番话，是劝降，也是最后通牒。”
“那怎么办？停吗？”
“不。”林凡摇头，“但我们得变。第一，所有对外接口封闭，不再依赖公共代理；第二，设备操作去中心化，每台独立运行，避免一锅端；第三，任何人问起，统一口径——我们在刷视频赚钱，纯人工，没用任何工具。”
他顿了顿：“包括隔壁那些想加入的同学，也不能透露细节。”
陈小胖点头，脸色发紧：“我懂了。以后别说‘脚本’，连‘自动’这两个字都不能提。”
林凡重新打开一台测试机，进入本地模拟环境。屏幕上，APP图标静静排列，没有联网标志。他点开其中一个，手动点击发布按钮，选择视频，填写标题，确认上传。
整个过程用了两分十七秒。
“现在的瓶颈不是技术。”他低声说，“是暴露的风险。一旦被人抓到自动化证据，不只是账号问题，可能会牵连身份信息、绑定手机号，甚至追溯到学校备案。”
“那老周那边……”
“他是技术支援，但也不得多讲核心逻辑。”林凡关闭模拟器，“只让他优化模块，不告诉他整体架构。”
陈小胖默默把桌上的笔记翻过来，用笔涂掉“图像识别 坐标点击”那一页的内容。他抬头看向五台静止的设备，突然觉得它们不再只是赚钱工具，更像是随时可能引爆的隐患。
“你说他们会再来吗？”
“一定会。”林凡将加密卷的访问权限设为仅限本机，“下次不会是聊天，可能是直接断网、投诉，甚至找导员谈话。”
“那咱们就这么躲着？”
“不是躲。”林凡手指敲了敲桌面，“是在等。等脚本能彻底脱离人为干预，等我们能在不联网的情况下完成全流程闭环。到时候，他们就算查，也找不到痕迹。”
话音落下，主机发出一声轻响。
林凡回头，发现是D-03的调试进程自动重启了——因为预设的看门狗机制检测到长时间无响应，触发了本地恢复指令。
屏幕亮起，APP启动，首页加载，进入发布页。
一切看起来正常。
但在选择视频环节，程序调用了错误目录下的文件，上传了一段三秒黑屏视频。
后台没有报错，也没有收益记录。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林凡拔下数据线，把这条设备从集群中移除。他打开文本编辑器，新建一行：
【异常行为记录#060】
时间：06:42
设备：D-03
现象：资源路径调用错乱，疑似缓存污染
处理：隔离存储单元，启用独立文件索引
他还没保存文档，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短信跳出来：
【您有一条新的消息通知，请及时查看】
发件人是一串虚拟号码。
林凡点开，只有短短一句话：
“你们的操作方式很特别，建议尽快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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