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盯着手机屏幕，那条来自虚拟号码的警告短信还停留在对话框里。他没有删除，也没有回复，只是把它单独移到一个新建的文件夹中，命名为“060”。陈小胖坐在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时不时扫向门口。
门被轻轻敲了三下，节奏和早上那人不同，这次是连续两声，稍顿，再一下。
林凡抬眼看向陈小胖，后者微微点头。他知道是谁。
门开后，隔壁宿舍的王磊站在外面，手里拿着笔记本，神情比前几次更认真。“我考虑清楚了，”他说，“我想加入你们。”
林凡没让他进屋，也没关门，就站在门框边，声音不高：“我们不是招人做兼职的团队。”
“我知道。”王磊往前半步，“我不是为了分钱。这几天我看你们设备一直亮着，上传频率稳定，但账号没挂任何公开主页，说明你们在规避平台监测。这种操作方式，不可能纯靠手动。”
林凡不接话。
王磊继续说：“而且，昨晚六点四十二分，D-03设备上传了一段黑屏视频，时间太短，系统不会记录收益。如果是人为失误，应该会立刻重传，但它没有。这更像是程序逻辑错乱后的残留行为。”
林凡眼神微动。
陈小胖猛地抬头。他们从没对外提过这条异常记录。
“你怎么知道具体时间和设备编号？”他问。
“我在写网络行为分析课程作业，用的是校园网流量日志抽样数据。”王磊语气平稳，“只看匿名化信息流，不涉及隐私。你们的IP段特征太明显——高频次、固定间隔、相同请求头，像极了自动化脚本轮询。我本来只是好奇追踪，结果发现那个时段有台设备突然断连又恢复，紧接着上传了无效内容。”
林凡沉默几秒，转身回到主控台，打开一台测试机的本地日志界面。他复制了一份脱敏后的操作记录，删去了所有路径、IP、设备型号和识别坐标，只保留时间戳与动作类型：点击发布、选择文件、确认上传、返回首页……其中夹杂着数次“中断”和“失败”。
他把这份文档发到群里，推送给王磊。
“明天中午前，标出所有流程异常的时间点。”林凡说，“不能用工具，只能手动翻查。完成后直接交给我，不要转发，也不要和其他人讨论。”
王磊看着手机，眉头微皱：“就这些？”
“这不是任务。”林凡盯着他，“是筛选。”
王磊张了嘴，似乎想追问标准，但最终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陈小胖低声问：“你真信他会老老实实只看日志？他要是拿去分析模式呢？”
“他要是连这点规矩都守不住，就不配碰任何东西。”林凡调出路由器管理后台，翻到今日连接记录。那个陌生MAC地址再次出现，时间是几分钟前，持续连接了不到四十秒，信号强度显示来自走廊东侧第二根立柱附近。
“他又来了。”陈小胖压低声音。
林凡冷笑一声，没说话。他打开D-05的调试终端，手动触发一次“看门狗”重启指令。设备屏幕亮起，APP启动，首页加载，进入发布页——一切看起来像是自动流程重新激活。
但他没让程序继续下去。在选择视频环节前，他切断了模拟器的资源调用权限。
屏幕上，进度条卡住，提示“未检测到可用媒体文件”。
随后，系统自动退出发布流程，返回首页。
整个过程耗时一分零七秒，完全符合自动化脚本的行为特征。
“他们喜欢盯异常。”林凡关闭终端，“那就给他们看点‘异常’。”
陈小胖明白了：“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挣扎，控制不稳定？”
“对。”林凡将这次假重启的日志导出，特意在备注栏写上一行：“因疲劳操作导致误触重启，上传中断三次。”然后把这条记录加入待同步队列，却不执行推送。
“等他们回去汇报，说我们技术不过关，漏洞百出，才会放松警惕。”
“可万一他们派人直接蹲守呢？”
“已经在蹲了。”林凡指着路由器后台的实时信号图，“刚才那个MAC地址，现在还在楼道里，信号值比之前高了三个单位，说明靠得更近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楼下花坛边缘，一个穿着运动外套的男生正低头看手机，脚下放着双肩包，耳机挂着，但嘴没动，显然没在听歌。他的位置正好能斜看到他们宿舍阳台的窗户。
林凡记下对方衣着特征，回到电脑前。
“从今天起，每天上午十点，安排一次人工上传。”他说，“选最长的视频，慢慢操作，让他们看清是手动点击。”
“那测试任务怎么办？万一王磊真是他们的人，借机摸清我们的工作节奏？”
“所以任务本身不能暴露节奏。”林凡打开文档编辑器，在王磊即将收到的日志里插入两条误导性记录。一条是凌晨三点十七分的“连续上传失败”，另一条是同一时段的“账号登出后未及时登录”。
“加上备注：‘熬夜操作失误，影响当日收益结算’。”他合上键盘，“让他们以为我们靠人力硬撑，效率低下，还经常犯错。”
陈小胖缓缓点头：“等他们觉得我们成不了气候，自然就不会重点盯着。”
“还不止。”林凡新建一个加密文档，命名为【反监视预案#001】，写下第一行：“阶段：信息误导；执行人：全体；启动条件：下次设备异常后三小时内。”
他保存并锁定文件，权限设为仅限本机访问。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藏起来。”他说，“是让他们看见一些‘真相’，然后相信那些‘真相’就是全部。”
陈小胖忽然想起什么：“老周那边呢？他还打算来调试图像模块。”
“可以让他来。”林凡说，“但只谈单个功能，不展示整体流程。他对脚本的整体架构了解越少，风险就越低。”
“那王磊如果通过考验……真的能用？”
“能不能用，不看他多聪明。”林凡盯着屏幕上的日志列表，“而看他是否愿意遵守规则。在这个时候还想往火堆里跳的人，要么蠢，要么够狠。我需要的是第三种——知道危险，但仍能克制。”
他站起身，把D-03从设备架上取下，拆开存储卡，接入读卡器单独扫描。缓存区确实存在污染痕迹，某些临时文件的创建时间与正常流程不符，像是被外部程序强行注入过数据。
“他们不止在看。”他低声说，“已经在试接触点了。”
“什么意思？”
“有人试图通过WiFi或蓝牙向我们的设备推送指令。”林凡拔出存储卡，“上次重启不是系统自愈，是被人远程触发了唤醒信号。只是我们用了离线环境，后续流程走不通。”
陈小胖脸色变了：“那我们岂不是早就暴露了？”
“暴露的是行为模式，不是核心技术。”林凡将存储卡格式化，“只要脚本不在联网状态下运行，他们抓不到实质性证据。现在的每一步操作，都是在画迷雾。”
他重新组装D-03，放回架子，却不再接入主控系统。
“从今天起，所有测试机轮流下线维护，顺序随机，时间不定。”他说，“让他们猜不透哪台是主力，哪个时段是关键窗口。”
陈小胖拿起笔，在本子上开始列新的排班表。林凡则打开通讯软件，给王磊发了条消息：
“任务时间不变，补充一条：禁止使用任何形式的自动化工具处理日志，一经发现，永久排除。”
发送成功后，他顺手清理了聊天记录缓存。
窗外，那个穿运动外套的男生已经离开，背包也不见了。但林凡知道，换一个人，换一个角度，监视仍在继续。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防火墙设置，确认所有外联端口仍处于封锁状态。局域网内，五台设备静静排列，屏幕全黑，没有任何联网标识。
只有主机风扇还在低转，送出一阵阵温热的风。
林凡坐回椅子，双手放在键盘上，没有打字，也没有闭眼。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空格键，一下，两下，三下，像是在测试某个节奏。
陈小胖抬起头，刚想说话。
林凡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他。
几秒后，路由器指示灯闪烁了一下。
一个新的设备尝试连接热点，名称是“Huawei-Backup”，信号强度位于走廊尽头。
林凡嘴角微动。
他按下回车，执行了一条预设命令。
屏幕上跳出提示：
【伪装响应已启用】
【模拟设备：D-04】
【状态：正在上传第7条视频】
实际设备仍处于关机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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