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城的轮廓在暮色中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断壁残垣刺破灰蒙蒙的天空，生锈的钢筋从混凝土里支棱出来，像野兽外露的骨骼。陈砚趴在一栋倒塌的百货大楼顶端，望远镜里能看到精炼厂的围墙——高达十米的混凝土墙，上面缠绕着带刺的电网，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岗哨，探照灯的光柱在废墟上扫来扫去，戒备森严。
“比预想的更难啃。”老顾趴在他身边，嘴里嚼着根枯草，“岗哨手里拿的是最新式的脉冲步枪，能穿透我们的源质护盾。”
陈砚放下望远镜，指尖在地图上划过。精炼厂位于灰烬城的中心，周围是三条主干道，如今都被守望者用废弃的汽车堵死，只留下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通道，显然是故意设下的陷阱。“他们料到我们会来。”
安安蹲在一旁，闭着眼睛，额头上的印记微微发亮。她正在感应精炼厂内部的源质能量流，小脸因为专注而紧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核心装置在这里，地下三层。能量流很稳定，但周围有很强的干扰波，我的印记只能感应到大概位置。”
“地下三层……”陈砚皱眉。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要突破地面防御，还要找到进入地下的通道，难度又增加了几分。
老顾吐掉嘴里的草茎，眼神变得锐利：“我带一队人从正面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陈砚兄弟，你带着安安和几个身手好的，从东边的排水管道进去，那里以前是旧纪元的地铁线路，应该能通到精炼厂地下。”
“排水管道早就被堵死了。”陈砚摇头，“我们侦查时看过，入口被钢筋焊死了，还堆了三层沙包。”
“那就炸掉它。”老顾拍了拍腰间的源质炸弹，“阿木做的这玩意儿，别说沙包，就是混凝土墙也能炸开个窟窿。”
陈砚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凌晨三点行动。老顾叔，你们的佯攻一定要够逼真，让他们以为我们要从正面硬闯。”
“放心。”老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保证让他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们身上。”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废墟里的风带着腐臭味，时不时传来畸变兽的嘶吼，让人头皮发麻。小石头抱着步枪缩在角落里，眼睛却瞪得溜圆，丝毫不敢懈怠。安安靠在墙壁上，手里攥着块源质结晶，结晶的光芒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像是在积蓄力量。
陈砚检查着源质刀，刀身的蓝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他想起林小满在村口挥手的样子，想起她手里那束晒干的向阳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必须活着回去，带着安安，带着向日葵种子，回到那个长满稻子的山谷。
凌晨三点，行动开始了。
老顾的队伍率先发难。十几枚源质炸弹同时在精炼厂围墙外爆炸，火光冲天而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守望者的警报声立刻响彻夜空，探照灯的光柱疯狂扫射，枪声像炒豆子般响了起来。
“走！”陈砚低喝一声，带着安安、小石头和四个身手最好的守卫，朝着东边的排水管道摸去。
爆炸声为他们提供了最好的掩护。穿过几条布满瓦砾的街道，排水管道的入口就在眼前——果然如陈砚所说，被钢筋和沙包堵得严严实实。一个守卫迅速上前，将源质炸弹粘在钢筋上，按下计时器。
“退后！”陈砚拉着安安躲到一块巨石后。
“轰隆！”
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了沙包和钢筋，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差点让人吐出来。陈砚强忍着恶心，第一个钻了进去：“快跟上！”
管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弯腰前行。脚下的污水没过脚踝，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安安紧紧抓着陈砚的衣角，额头上的印记发出微弱的蓝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还有多久到？”小石头的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带着回音。
“快了。”陈砚看了一眼指南针，“根据地图，前面左转就是地铁隧道，沿着隧道走十分钟，就能到精炼厂的地下入口。”
转过拐角，眼前豁然开朗。废弃的地铁隧道像条黑暗的巨蟒，延伸向远方。轨道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偶尔能看到几具枯骨，不知是人类还是畸变兽的。
就在这时，一阵“滋滋”声从前方传来，像是电流的声音。陈砚立刻示意众人停下，举起源质刀，警惕地往前走。
隧道尽头的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几对红色的光点，正随着他们的靠近而上下移动。
“是守望者的巡逻队！”小石头压低声音，举起步枪。
陈砚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开枪。那些红点的移动速度很快，而且没有规律，不像是人类的步伐。他握紧源质刀，慢慢往前走，蓝光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
看清前方的东西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几只被源质改造过的畸变兽，身体像鳄鱼般庞大，皮肤覆盖着金属鳞片，眼睛是两个红色的能量核心，嘴里喷出的不是涎水，而是滋滋作响的电流。它们显然是被爆炸声吸引来的，正对着陈砚他们发出威胁的低吼。
“小心它们的电流！”陈砚大喊着冲了上去。源质刀的蓝光暴涨，与畸变兽的鳞片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安安迅速后退，举起阿木给她的声波发生器，按下开关。尖锐的嗡鸣声在隧道里回荡，畸变兽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混乱。
“就是现在！”陈砚抓住机会，一刀劈在最前面那只畸变兽的眼睛上。蓝光瞬间涌入，畸变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体轰然倒下，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剩下的几只畸变兽更加狂暴，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小石头和守卫们纷纷开枪，蓝色的能量弹打在鳞片上，溅起一片片火花，却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打它们的肚子！”安安喊道，“那里的鳞片最薄！”
陈砚立刻调整方向，源质刀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刺入一只畸变兽的腹部。畸变兽痛得疯狂甩动身体，将陈砚甩飞出去，重重地撞在隧道壁上。
“陈砚哥！”安安惊呼着想去扶他，却被另一只畸变兽拦住了去路。
陈砚挣扎着爬起来，感觉胸口一阵剧痛，嘴里涌上一股血腥味。他看到那只畸变兽正张开大嘴，对准了安安，红色的电流在它嘴里聚集。
“安安！”陈砚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源质刀朝着畸变兽扔了过去。
刀身在空中划过一道蓝光，精准地刺穿了畸变兽的喉咙。畸变兽的动作戛然而止，庞大的身体缓缓倒下，露出后面吓得脸色发白的安安。
剩下的几只畸变兽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却被守卫们的能量弹击中，一一倒在了隧道里。
陈砚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安安跑过来扶住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陈砚擦掉嘴角的血，看向隧道深处，“快到入口了，不能耽误时间。”
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一道紧闭的金属门，上面印着精炼厂的标志。门旁边有个感应器，上面的符号与安安额头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是这里了。”安安将手掌按在感应器上。额头上的印记与感应器同时亮起，金属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明亮的通道。
通道两侧是玻璃墙，能看到里面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忙碌，各种仪器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与外面的废墟简直是两个世界。
“核心装置就在前面的房间里。”安安指着通道尽头的一扇厚重的金属门，“能量干扰波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陈砚示意众人躲在阴影里，观察着通道里的巡逻兵。他们穿着黑色的制服，手里拿着源质吸收器，每隔五分钟巡逻一次。
“等巡逻兵过去，我们就冲进去。”陈砚低声说，“小石头，你和两个守卫守住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安安，你跟我去放炸弹。”
巡逻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陈砚做了个手势，率先冲了出去，安安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迅速穿过通道，来到厚重的金属门前。
安安再次将手掌按在感应器上，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中央矗立着一个通体透明的圆柱形容器，里面翻滚着浓稠的紫色液体——那就是精炼后的源质能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就是这个！”安安从背包里拿出源质炸弹，设置好时间，小心翼翼地放在容器旁边，“十分钟后爆炸。”
陈砚环顾四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的防御太过薄弱，除了外面的巡逻兵，房间里竟然一个守卫都没有。
就在这时，房间的灯光突然变成了红色，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厚重的金属门瞬间关闭，将他们困在了里面。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安安。还有你，陈砚。”
陈砚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声音……他永远不会忘记。
扬声器里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会来，所以特意为你们准备了这份礼物。别想着拆炸弹了，它和核心装置连在一起，只要一动，就会立刻爆炸。”
安安脸色惨白，看向陈砚：“是……是守望者的长老！”
“没错。”长老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一直在等你，安安。等你带着源质抗体来到这里，帮我完成最后的精炼。有了你的抗体，这些能量就能完美地融入人体，到时候，我就能创造出真正的‘新人类’！”
陈砚终于明白，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守望者根本不是在防备他们，而是在引诱他们，引诱安安来到这里，成为他们的实验品。
他看向那个装着紫色液体的容器，又看了看角落里的源质炸弹，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安安，”陈砚的声音异常平静，“还记得我们在绿谷的约定吗？”
安安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不……不要……”
“听着。”陈砚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炸弹爆炸时，核心装置会释放出大量的能量，这些能量会干扰所有的电子设备，包括门锁。你要趁着混乱，从排水管道逃出去，去找老顾叔，让他带你回绿谷。”
“我不回去！要走一起走！”安安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肉里。
“我不能走。”陈砚笑了笑，擦掉她的眼泪，“我的身体能吸收源质能量，或许能暂时压制爆炸的威力，给你争取更多时间。记住，一定要活下去，把向日葵种子带回绿谷，完成我们的约定。”
他用力推开安安，朝着房间另一侧的通风口跑去。那里是唯一的逃生通道，但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陈砚哥！”安安哭喊着想去追他，却被突然落下的隔离门挡住了去路。
陈砚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坚定。他举起手，手臂上的蓝色纹路亮得惊人，与核心装置里的紫色液体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再见了，安安。”
扬声器里传来长老气急败坏的吼声，但陈砚已经听不见了。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源质能量的沸腾，感受着与核心装置的共鸣。
他仿佛看到了绿谷的稻田，看到了林小满在村口挥手的样子，看到了安安在广场上种满向日葵，金色的花盘在阳光下随风摇曳。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整个精炼厂都在摇晃。紫色的能量流像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房间，却在接触到陈砚身体的瞬间，被他手臂上的蓝色纹路吸收，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
通风口的栅栏被爆炸的冲击波震飞，安安看着那个被紫色能量包裹的身影，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她必须活下去，带着他的希望，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回到那个长满向阳花的山谷。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能量漩涡，转身钻进了通风口，消失在黑暗中。
灰烬城的夜空，一朵巨大的紫色蘑菇云缓缓升起，照亮了废墟的每一个角落，像一朵在绝望中绽放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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