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谷的清晨总带着露水的清甜。陈砚坐在实验室的门槛上，看着林小满在院子里晾晒草药，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的袖口挽着，露出小臂上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上次在红月谷为了救一个孩子被弹片划伤的，如今已经愈合，却像朵小小的花，印在皮肤之上。
“阿木爷爷说，铁山的人后天就到。”林小满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束晒干的向阳花，正用麻绳捆扎，“他们带了新的稻种，说是能抗住更强的辐射，明年就能种。”
陈砚接过她递来的花束，指尖拂过干枯的花瓣。这些花是从红月谷的废墟里摘的，明明经历了炮火，却依旧倔强地开着，金黄色的花盘始终朝着太阳的方向。“老顾说，他们据点有个温室，培育了不少旧纪元的作物，等绿谷稳定了，就派人来教我们搭建。”
“那太好了。”林小满的眼睛亮了起来，“安安还说想种向日葵呢，她说等花开了，整个山谷都会是金色的。”
提到安安，陈砚的目光柔和了些。小姑娘最近整天泡在阿木的实验室里，跟着老学者研究源质能量的稳定装置，额头上的印记越来越淡，却能更精准地操控能量流。昨天她还兴奋地展示，能用源质结晶让枯萎的草药重新焕发生机，惹得村里的老人直夸她是“绿谷的小福星”。
“对了，”林小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这是给你的。”
布包里是件新缝的外套，靛蓝色的粗布，领口和袖口都绣着向阳花，针脚比上次更细密，花瓣的纹路都清晰可见。陈砚拿起外套穿上，大小刚刚好，胸口处似乎还残留着阳光的温度。
“合身吗？”林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手指绞着衣角。
“嗯。”陈砚低头看着胸口的花，突然想起在红月谷失去意识前的念头，喉结动了动，“上次说……欠你的那件，现在算还清了？”
林小满的脸颊瞬间泛红，转身去收拾草药，声音细若蚊蚋：“谁……谁跟你算这个。”
院子里的石板路上传来脚步声，安安抱着个铁皮盒子跑进来，额头上沾着灰，像只刚从煤堆里钻出来的小猫。“陈砚哥！小满姐！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
盒子里装着一堆旧照片，边缘已经泛黄卷翘。最上面一张是周明远年轻时的样子，穿着白大褂，怀里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背景是绿谷的稻田，田埂上插着木牌，写着“试验田01号”。
“这是周老首领的女儿？”林小满拿起照片，手指拂过小姑娘的脸，“和安安长得真像。”
安安点头，从盒子底下翻出一本日记，纸页已经脆得一碰就碎：“这是周老首领的私人日记，里面写了‘向阳花计划’。”
陈砚凑过去看，日记里的字迹苍劲有力，记录着周明远晚年的心愿——他想让绿谷不仅能种出粮食，更能开满鲜花，让孩子们知道，世界不只有灰色的废墟和冰冷的武器，还有阳光和色彩。“他说，向阳花是希望的象征，只要看到它，就不会迷失方向。”
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张草图，画着整个绿谷的规划：东边是稻田，西边是果园，山谷中央要建一个广场，广场中央立着石碑，石碑周围种满向日葵。旁边用红笔写着一行字：“等安安长大了，就让她来实现。”
“安安……”陈砚看向身边的小姑娘，她正摸着草图上的向日葵，眼睛亮晶晶的。
“我会的。”安安抬起头，语气异常坚定，“我会让绿谷开满向阳花，让周爷爷和所有牺牲的人都看到。”
三天后，铁山的队伍如期而至。五十多个人骑着马，背着步枪，还赶着几辆马车，车上装着稻种、工具和铁皮零件。老顾走在最前面，空荡荡的左袖管在风中飘动，看到陈砚就大笑着张开双臂：“陈砚兄弟，好久不见！”
绿谷的人都涌到村口迎接，孩子们围着马车蹦蹦跳跳，好奇地摸着那些从未见过的种子。安安拉着铁山的一个技术员，叽叽喳喳地问温室搭建的细节，小姑娘的认真模样逗得对方直笑。
“这次来，除了送物资，还有件正事。”老顾喝了口林小满递来的草药茶，表情严肃起来，“我们在黑风坳抓的俘虏里，有个长老会的书记员，审出了个大秘密。”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地图，摊在石桌上：“守望者的老巢在‘灰烬城’，就是旧纪元的首都废墟。那里有个源质精炼厂，能把普通结晶提纯成武器级能量块，长老会的主力都守在那。”
陈砚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灰烬城的位置：“你的意思是，要端掉那里？”
“对。”老顾点头，眼神锐利，“红月谷损失了重炮和毒气弹，他们肯定会龟缩回去重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再等下去，等他们造出更厉害的武器，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够打。”
石桌周围安静下来。绿谷和铁山加起来不过两百人，而灰烬城的守望者至少有上千，还有精炼厂源源不断提供能量，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有个办法。”安安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小姑娘走到地图前，指着精炼厂的位置，“源质精炼需要稳定的能量流，一旦受到强干扰，就会发生连锁爆炸。我的印记能感应到能量核心的位置，只要把源质炸弹送进去……”
“不行！”陈砚立刻反对，“太危险了！精炼厂的防御肯定是最高级的，你根本进不去。”
“我能。”安安的眼神异常坚定，“源质核心会对我的印记产生共鸣，就像深核的门一样，它会‘认’我。而且……”她看向陈砚，“你的手臂能释放能量波，我们可以配合，你在外围吸引火力，我趁机潜入。”
林小满握住安安的手，指尖冰凉：“还有别的办法吗？”
老顾叹了口气：“这是最可行的方案。但我们可以制定周密的计划，铁山的兄弟会全力配合，保证安安的安全。”
陈砚沉默了很久，目光扫过院子里晾晒的向阳花，又看了看林小满袖口的疤痕，最终落在安安清澈的眼睛上。他知道，这是彻底解决守望者的唯一机会，就像当年周明远必须启动“安安计划”一样，有些责任，终究要有人承担。
“好。”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必须听我的指挥，一旦有危险，立刻撤退，不许逞强。”
安安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光，像看到了最亮的星星。
接下来的几天，绿谷和铁山的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阿木带着技术员改装源质炸弹，将爆炸范围控制在最小，只针对精炼厂的核心装置；老顾教绿谷的守卫使用铁山的新武器——一种能发射麻醉针的弩箭，尽量减少伤亡；林小满则熬制了大量疗伤的草药，分门别类打包，贴上标签，生怕遗漏什么。
出发前一晚，陈砚坐在田埂上，看着月光下的稻田。稻穗已经饱满，再过半个月就能收割，风吹过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人在低语。
“在想什么？”林小满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在想，等回来的时候，稻子应该就熟了。”陈砚咬了一口红薯，甜香在舌尖蔓延，“老顾说灰烬城的废墟里也有向日葵，只是被辐射污染了，开出来的花是黑色的。”
“那我们就把它们移到绿谷来种。”林小满挨着他坐下，肩膀轻轻靠在他的胳膊上，“安安说，源质能量能净化辐射，说不定能让它们重新开出金黄色的花。”
陈砚低头看着她的发顶，月光在她的发丝上镀了层银边。“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就建个大广场，种满向日葵。”他轻声说，“石碑上就刻‘向阳花之谷’，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过怎样的战斗，又有过怎样的希望。”
“嗯。”林小满的声音带着笑意，“还要在广场上搭个台子，让小石头他们表演打靶，让阿木爷爷讲旧纪元的故事。”
“还要让安安教大家用源质能量种庄稼。”陈砚补充道，“让绿谷的每一寸土地都长满粮食和花。”
两人就着月光，一句句规划着未来，仿佛守望者、精炼厂、战斗都已是遥远的过去。田埂边的杂草丛里，一朵小小的向阳花正悄悄绽放，花盘在月光下微微转动，像是在倾听他们的约定。
第二天清晨，队伍出发了。陈砚骑着枣红马走在最前面，林小满站在村口挥手，手里捧着那束晒干的向阳花。安安坐在他身后，怀里抱着源质炸弹的控制器，额头上的印记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我们会回来的。”陈砚勒住马，回头看向绿谷，稻田、木屋、实验室……一切都在晨光中安静矗立，像在无声地祝福。
“等你们。”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笑着，“记得带向日葵种子回来。”
马蹄扬起尘土，队伍渐渐远去，消失在山谷的拐角。林小满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转身走进村子。她要守好这里，守着满田的稻子，守着向阳花的约定，等他们回来。
实验室的门槛上，那本周明远的日记被风吹开，停在画着向日葵的那一页。阳光落在纸页上，仿佛给那些金色的花朵镀上了一层真实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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