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科幻小说 > 锈色黎明 > 第二十六章冻土下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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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分这天,绿谷的向日葵终于抽出了花盘。嫩黄的花瓣卷着边,像被阳光吻过的婴儿,怯生生地探望着世界。林小满蹲在石碑旁,用软布轻轻擦拭着源质镶嵌的花形,石缝里钻出的野草被她细心地拔掉,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熟睡的孩子。

“该出发了。”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背着装有源质武器的帆布包,腰间别着那把陪伴已久的长刀,刀鞘上缠着新换的麻绳。安安和小石头站在他身后,前者背着解码器和能量检测仪,后者则扛着比他还高的工兵铲,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林小满站起身,将一个布包递给他。里面是用油纸包好的红薯干和草药,还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新外套——袖口的向阳花绣得格外饱满,像是下一秒就要绽放。“北方冷,记得多穿点。”她的指尖划过陈砚手腕上的银线纹路,那里还残留着矿脉能量的余温,“遇到解不开的能量场,就让安安帮忙感应,别硬来。”

“知道了。”陈砚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农具留下的印记,粗糙却温暖。“花房的玻璃要是到了,让老胡叔帮忙装上,别自己爬高。”

“嗯。”林小满点头,眼眶有些发热,却努力扬起嘴角,“等你们回来,向日葵应该就全开了。我在花房里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

村口的老槐树下,铁山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老顾穿着件厚重的皮毛大衣,空荡荡的左袖管塞进腰带里,正指挥着队员检查雪橇——北方的冰川地带汽车开不进去,只能靠这种最原始的交通工具。看到陈砚他们走来,他咧嘴一笑:“再晚走,怕是要赶不上融雪前的窗口期了。”

“都准备好了?”陈砚问。

“放心。”老顾拍了拍雪橇上的保温箱,“技术员把芯片里的母巢数据转换成了能量图谱,安安应该能看懂。还带了二十发源质冷冻弹,实在不行,能暂时冻结能量流。”

安安打开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能量波形:“母巢的能量场很稳定,但频率很奇怪,像是……有生命在呼吸。”她指着波形图上的起伏,“每次波动间隔正好是七分钟,和人类的呼吸频率很像。”

陈砚想起周明远日记里的只言片语——“源质本是活物,人类不过是借火者”。他摸了摸腰间的长刀,刀身传来微弱的共鸣,像是在回应远方的呼唤。“出发吧。”

雪橇在雪地上留下两道平行的辙痕,像大地睁开的眼睛。绿谷的轮廓渐渐消失在雪原尽头,林小满站在村口的石碑旁,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队身影,才转身往回走。田埂上的向日葵正朝着太阳转动,金色的花盘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远行的人祝福。

前往北纬73度的路比想象中更艰难。前半段是融化的冻土带,雪橇陷在泥泞里寸步难行,队员们只能轮流下来推车,裤腿沾满了黑色的泥浆。后半段则进入永久冻土层,冰层坚硬如铁,雪橇的滑行声在空旷的雪原上回荡,像是某种远古的歌谣。

第五天傍晚,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冰谷扎营。安安打开能量检测仪,屏幕上的波形突然变得剧烈:“距离母巢还有五十里!它的能量场在扩大!”

陈砚走到谷口,用望远镜眺望。远处的冰川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边缘却缭绕着灰色的雾气——那是源质能量过度聚集产生的辐射云。“明天天亮就出发,趁辐射云还没扩散。”

夜里的气温降到了零下三十度。队员们围着篝火缩成一团,老顾给大家讲起铁山据点的往事,说当年他和老K一起在矿洞里躲过守望者的搜捕,靠吃冻土豆活了下来。“那时候就想着,要是能有块向阳的土地,种上一亩土豆,就算没白活。”他看着跳动的火苗,声音有些发飘,“现在倒好,不仅有土豆,还有向日葵,老K要是能看到,怕是要喝醉。”

陈砚没说话,只是往火堆里添了块木头。火焰映在他手腕的银线纹路上,泛起细碎的光。他想起林小满在花房里忙碌的身影,想起安安对着能量图谱皱眉的样子,想起小石头偷偷往雪橇上塞的向日葵种子——那孩子说,要把种子埋在母巢附近,让那里也长出金色的花。

这些画面像温暖的火种,在刺骨的寒风中灼烧着,驱散了疲惫和恐惧。

次日清晨,辐射云果然没有扩大。他们换乘雪地摩托,沿着能量检测仪的指引,朝着冰川深处驶去。越是靠近母巢,周围的冰层就越发透明,能清晰地看到冻在里面的旧纪元遗迹——扭曲的钢筋,破碎的广告牌,还有几具保持着奔跑姿态的人类骸骨,像是被瞬间定格的悲剧。

“能量场的中心就在下面。”安安指着一处凹陷的冰谷,那里的冰层呈现出奇异的蓝色,隐约能看到地下有个巨大的球形轮廓在缓慢转动,“它在……欢迎我们?”

陈砚关掉雪地摩托的引擎,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冰层下传来的“咚咚”声,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与检测仪上的波形完全同步。“周明远说得对,它是活的。”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冰谷,脚下的冰层突然发出“咔嚓”的脆响。陈砚立刻示意大家停下,用长刀戳了戳冰面——下面是空的!冰层下有个巨大的溶洞,母巢的能量场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找到入口了!”小石头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指着一处被冰覆盖的裂缝,裂缝里透出幽蓝的光,隐约能看到金属的光泽。

老顾上前,用工兵铲敲碎冰层,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金属通道,上面布满了与安安印记相似的花纹。“是旧纪元的研究站入口。”他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里面有阶梯。”

陈砚第一个走进去。通道里弥漫着铁锈和臭氧的味道,墙壁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亮了两侧的玻璃培养舱——里面漂浮着扭曲的生物标本,一半是畸变兽的形态,一半却长着人类的肢体,身上覆盖着源质结晶,像是失败的实验品。

“这就是‘母巢守护者’?”安安的声音有些发颤,检测仪的屏幕上红光闪烁,“它们的能量场和母巢完全一致,像是……母巢的孩子。”

走到通道尽头,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央悬浮着一个直径约百米的蓝色球体,表面流淌着液态的源质能量,像包裹着一颗活着的星球。球体周围环绕着无数根能量管道,连接着溶洞顶部的冰层,管道里流淌的能量在冰面上凝结成水晶般的藤蔓,上面还开着冰蓝色的花朵——那是从未见过的植物,却在源质能量的滋养下顽强地绽放着。

“这才是源质的本来面目。”陈砚喃喃自语,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银线纹路在发烫,与母巢的能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刀鞘里的源质刀也在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某种远古的呼唤。

就在这时,溶洞深处传来一阵窸窣声。几只形态类似狼的生物走了出来,它们的身体覆盖着半透明的结晶,眼睛是纯粹的蓝色,却没有丝毫恶意,只是好奇地打量着陈砚他们。

“是守护者。”安安举起检测仪,屏幕上的波形变得柔和,“它们没有攻击性。”

陈砚慢慢放下长刀,那些生物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源质能量,纷纷低下头,像是在行礼。他忽然明白,守望者所谓的“净化计划”,不过是想强行控制这些守护者,利用母巢的能量满足自己的野心——就像当年他们想控制深核一样。

“看那里!”老顾指着母巢下方的控制台,那里坐着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们,身上穿着守望者长老的黑色长袍。

那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扭曲的花纹,眼睛的位置透出红光。“终于来了。”他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嘶哑得像金属摩擦,“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陈砚握紧长刀:“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面具人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当然是完成净化!让源质能量重新覆盖地球,清除所有被辐射污染的生命,包括你们这些苟延残喘的幸存者!”他抬起手,控制台周围的能量管道突然亮起红光,“这些守护者本是我的武器,现在,就让你们尝尝被源质吞噬的滋味!”

守护者们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的结晶开始变红,眼睛里的蓝光被红光取代。它们对着陈砚他们龇牙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

“别伤害它们!”安安大喊着冲到前面,额头上的印记爆发出刺眼的蓝光,“它们是被控制了!母巢的能量场能净化这种干扰!”

陈砚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举起源质刀,将体内的源质能量全部注入刀身,刀身瞬间暴涨出三米长的蓝色光刃。“老顾叔,掩护安安!”

老顾和队员们立刻举起步枪,源质冷冻弹呼啸而出,打在守护者脚边的冰层上,形成一圈圈蓝色的冰晶,暂时限制了它们的行动。安安趁机跑到母巢下方,将手掌按在控制台的能量核心上,额头上的印记与母巢的蓝色能量融为一体。

“以源质之名,解除控制!”她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母巢的蓝色能量突然暴涨,像潮水般涌向守护者们。那些生物发出舒服的呜咽,身上的红光渐渐褪去,重新变回纯净的蓝色。它们看了一眼面具人,纷纷转身,对着他发出威胁的低吼。

面具人惊恐地后退:“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控制母巢!”

陈砚一步步走向他,光刃在冰面上投下锋利的影子:“因为你从来不懂源质。它不是武器,是生命,是需要尊重的存在。”

面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炸弹,上面闪烁着红色的倒计时:“一起死吧!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陈砚眼神一凛,光刃挥出,蓝色的能量波瞬间将炸弹包裹,然后猛地向上一挑。炸弹被抛向溶洞顶部,在接触到冰面的瞬间爆炸,巨大的冲击波震得冰层簌簌掉渣,却没有伤到任何人——母巢的能量自动形成了一道蓝色的防护罩。

面具人看着这一切,彻底绝望了,瘫倒在地上。陈砚走上前,摘下他的面具,露出一张布满源质结晶的脸——竟然是周平!

“是你?”陈砚愣住了。

周平惨笑一声:“没想到吧?深核爆炸时,我被母巢的能量救了……它选中了我,却被你破坏了计划!”他的身体开始结晶化,眼神里充满了不甘,“你们以为赢了吗?源质的力量远不止于此,总有一天,它会……”

他的话没能说完,身体就彻底变成了蓝色的晶体,然后碎裂成粉末,被母巢的能量吸收。

溶洞里恢复了平静,只有母巢的能量在缓缓流动,像在呼吸。守护者们围着安安,用头轻轻蹭着她的手心,像是在表达感谢。

陈砚走到母巢前,看着这颗孕育了源质生命的球体,忽然明白了周明远的苦心。这位老学者不是在封印源质,而是在守护它,等待着真正懂得尊重生命的人出现。

“我们该回家了。”他对安安说。

小姑娘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母巢,将手掌从控制台上移开。母巢的能量渐渐收敛,重新变回温和的蓝色,仿佛从未被惊扰过。

走出冰谷时,外面的阳光正好。小石头从背包里掏出向日葵种子,小心翼翼地撒在冰谷的边缘:“陈砚哥说,只要根扎得深,春天就会发芽。”

陈砚看着那些种子落在冻土上,被风吹进石缝里,忽然想起林小满的话。他抬头望向南方,仿佛能看到绿谷的向日葵正在阳光下绽放,金色的花盘转动着,像无数双眼睛在盼望着他们归来。

冻土下的根,终将在春天破土而出。而他们,也要回到属于自己的春天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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