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的黑暗里,阿木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陈砚猛地站起身,额头撞上低矮的木板,发出闷响,他却浑然不觉,一把抓住阿木的胳膊:“你说什么?顾老被抓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阿木的手冰凉,带着室外的寒气,“我们送你进隔间后,顾老说要整理些重要的资料,让我去烧壶水。我刚把水壶架上,就听到外面有人砸门,是守望者!他们说接到举报,说这里藏着‘危害聚居地安全的嫌犯’。”
陈砚的心沉了下去。举报?肯定是刚才那个被打跑的守望者报的信。他们没能抓到自己,就把矛头对准了老顾。
“顾老反抗了吗?”他追问,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阿木摇摇头,眼圈泛红:“没有……顾老很平静,说‘不用惊动大家,我跟你们走’。但我看到他被带走时,偷偷把一样东西塞进了书架的缝隙里。等守望者走了,我赶紧去翻,找到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起来的羊皮纸,递给陈砚。借着从木箱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陈砚展开羊皮纸,发现上面画的正是新巢的地图,但比之前老顾拿出的那张更简略,只标注了几条主要的通道和几个用红圈标出的地点。其中一个红圈旁写着“藏”字,位置就在石屋附近的通风管道入口。
“这是……”陈砚的手指抚过那个“藏”字。
“顾老肯定早有准备。”阿木的声音稍微稳定了些,“他常说,做我们这行的,得随时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上面标的‘藏’,说不定是他藏起来的重要东西,或者……是另一条逃生的路?”
陈砚捏紧羊皮纸,指节泛白。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老顾被抓,意味着反抗的计划失去了核心的组织者,而他自己,成了唯一知道完整真相的人。他必须尽快找到老顾留下的东西,然后想办法救出老顾——不仅因为老顾是盟友,更因为老顾手里一定掌握着更多关于地面幸存者和自毁装置的细节。
“守望者走了多久?有没有说要把顾老带去哪里?”
“走了大概一刻钟,”阿木回忆着,“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要先押去‘审讯室’。”
审讯室……陈砚的脸色更凝重了。那地方是守望者处理“要犯”的场所,进去的人,十有八九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老顾年纪大了,根本经不起折磨。
“我们必须去救他。”陈砚当机立断。
“怎么救?”阿木吓了一跳,“审讯室在长老区的边缘,守卫森严,我们两个怎么可能……”
“不是我们两个。”陈砚打断他,“你忘了?老顾说过,他联络了一些人。那个金属牌,安安手里的金属牌,是反抗组织的信物。我们去找安安,通过她联系那些人,或许能找到帮手。”
阿木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对!安安!她父亲是老K,肯定认识组织里的人。可……铁叔的屋子会不会已经被守望者盯上了?”
这也是陈砚担心的。守望者既然能查到石屋,没理由放过铁叔的住处。但现在,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只能冒险一试。”陈砚把羊皮纸小心地折好,藏进怀里,“我们从后门走,尽量绕开大路。你对这一带熟,带路。”
阿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木箱:“跟我来。”
两人钻出隔间,石屋里一片狼藉。书架被推倒,书籍散落一地,有些还被踩烂了,老顾平时坐的椅子倒在墙角,地上留着几滴暗红色的血迹——应该是老顾被带走时,不小心被推倒蹭破的。
陈砚看着满地的狼藉,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这些书,是老顾一辈子的心血,也是新巢仅存的关于旧纪元的记忆。他弯腰捡起一本被踩烂的书,封面上“植物学”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
“快走!”阿木拉了他一把,眼神里满是焦急。
陈砚把书塞进怀里,跟着阿木从石屋的后门溜了出去。后门通向一条更狭窄的巷道,堆满了垃圾和废弃的零件,平时很少有人走。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黑暗里,只有远处工棚区的灯光偶尔透进来一丝光亮。
“就在前面第三个路口左转,再走五十米就是铁叔的屋子了。”阿木压低声音说。
陈砚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折叠铲。越是靠近目的地,他的心就越紧张。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转过第三个路口,铁叔的铁皮屋已经在眼前了。屋子的灯是暗的,门口静悄悄的,看起来没有异常。
“好像没人。”阿木松了口气。
陈砚却皱起了眉头。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以守望者的行事风格,就算没在这里找到人,也应该留下一两个守卫蹲守才对。
“小心点。”他示意阿木停下,自己则猫着腰,慢慢靠近铁皮屋。
他贴在冰冷的铁皮墙上,侧耳倾听。屋里没有任何声音,既没有安安的哭闹,也没有守卫的动静。他心里一沉,难道安安已经被抓走了?
他试着推了推门,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了出来。
陈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折叠铲,猛地推开门。
屋里一片漆黑,他打开头上的矿灯(刚才匆忙中忘在隔间了,幸好阿木提醒他带上),光柱扫过四周。
铁叔的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破旧的柜子,还有一张桌子。此刻,桌子被打翻了,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罐头。而在床边的地上,躺着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是守望者!
他们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后心插着一把短刀,鲜血染红了地面。
陈砚和阿木都惊呆了,站在门口,忘了呼吸。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木的声音发颤。
陈砚定了定神,走进屋里,用矿灯照了照那两个守望者的脸,确认已经死了。他又检查了一下屋子,没有发现安安的踪迹,但在床头的柜子上,发现了一个用石头压着的纸条。
纸条是用炭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应该是安安写的:
“砚哥,有人来抓我,是个穿灰衣服的叔叔救了我,他说带我行,去找爸爸的朋友。他让我给你留话,说‘钥匙的另一半,在水脉区的三号泵’。”
穿灰衣服的叔叔?陈砚心里一动。是反抗组织的人?他们怎么知道安安在这里?难道是老顾被捕前通知的?
“水脉区的三号泵……”阿木念叨着,“那地方是水源的主泵站,守卫很严,我们去那里干什么?”
陈砚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纸条的最后几个字上。钥匙的另一半?老顾说过,自毁装置需要双重密钥,物理密钥在长老区,难道……另一半密钥和水脉区有关?
“安安应该没事。”陈砚把纸条折好,放进怀里,“那个灰衣服的叔叔是自己人。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去审讯室救老顾,二是去水脉区找‘钥匙的另一半’。”
阿木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脸色苍白:“可……可我们怎么去审讯室?那里太危险了。而且,万一这是个陷阱呢?”
陈砚也在犹豫。救老顾迫在眉睫,但水脉区的线索同样重要。如果“钥匙的另一半”真的和自毁装置有关,那绝不能错过。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说话声。
“……就是这边,刚才看到有影子闪进去了!”
“搜!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守望者的声音!他们肯定是发现了那两个死掉的守望者,追过来了!
“快走!”陈砚低喝一声,拉着阿木就往屋后跑。屋后有个小窗户,只能容一个人钻出去。
两人刚钻出窗户,就听到屋门被踹开的声音。他们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尘,撒腿就跑。
“在那边!追!”
守望者的喊声在身后响起,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打在铁皮屋的屋顶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陈砚拉着阿木,在迷宫般的巷道里狂奔。阿木显然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跑得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摔倒。
“往哪跑?”阿木气喘吁吁地问。
陈砚回头看了一眼,守望者跟得很紧,大概有五六个人。他看了看四周,突然想起了羊皮纸上的标记。
“跟我来!”他拉着阿木,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尽头是一堵高墙。
“没路了!”阿木绝望地喊道。
陈砚却没停,他跑到墙边,用折叠铲撬开一块松动的石板,下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是通风管道的入口,和羊皮纸上标注的“藏”字位置完全吻合!
“快进去!”陈砚把阿木推了进去,自己也紧跟着钻了进去,然后把石板盖好。
管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匍匐前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和铁锈味。两人爬了没多远,就听到外面传来守望者的脚步声和咒骂声。
“人呢?难道飞了?”
“搜!给我仔细搜!这附近肯定有暗道!”
陈砚和阿木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了,他们才松了口气,继续往前爬。
管道里一片漆黑,只有矿灯的光柱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距离。爬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管道开始向上倾斜,空气也变得稍微清新了些。
“前面好像有光。”阿木指着前方说。
陈砚加快速度,爬到尽头,发现是一个栅栏口,外面透进来微弱的光线。他小心地推开栅栏,探头出去看了看。
外面是一条废弃的通道,墙壁上布满了蛛网,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通道的尽头有一扇铁门,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锁。
“这里是……”阿木也爬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陈砚走到铁门前,看了看上面的编号:“这是通往水脉区的备用通道。”他小时候跟着铁叔来水脉区修过水泵,对这里的地形有点印象。
“水脉区?”阿木愣住了,“我们……我们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陈砚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刚才还在纠结要不要来水脉区,现在却阴差阳错地到了这里。难道这是天意?
“看来,我们得去会会那个三号泵了。”他握紧手里的折叠铲,走到铁门前,用力一撬。
生锈的锁芯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开了。
他推开铁门,一股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的墙壁上装着昏暗的灯泡,忽明忽暗。远处传来“哗哗”的水流声,还有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水脉区到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走廊,尽量避开巡逻的守卫。水脉区的守卫虽然不如长老区多,但也个个荷枪实弹,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按照墙上的标识,朝着三号泵的方向前进。越往前走,水流声和机器声就越响,空气中的铁锈味也越浓。
终于,他们在一个巨大的厂房门口看到了“三号泵”的牌子。厂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
陈砚示意阿木在门口放风,自己则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厂房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金属泵机,管道像一条条巨蛇,从泵机延伸到墙壁里。机器正在运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人正背对着门口,在泵机旁边检修着什么。
陈砚握紧折叠铲,慢慢走过去。就在他快要靠近那个中年人时,对方突然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把扳手,警惕地看着他:“谁?”
陈砚看清了他的脸,愣住了。
这个中年人,他认识。是水脉区的老维修工,姓王,以前铁叔带他来修泵时,和他打过几次交道。
“王师傅?”陈砚有些惊讶。
王师傅也认出了他,皱起了眉头:“陈砚?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禁区,闲人不能进。”
“王师傅,我有急事。”陈砚压低声音,“我想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灰衣服的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来过这里?”
王师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警惕地看了看门口:“你问这个干什么?”
看到王师傅的反应,陈砚心里有底了。他从怀里掏出安安的那个金属牌,递给王师傅:“我是自己人。那个小女孩是安安,她父亲是老K。”
王师傅接过金属牌,仔细看了看,脸色缓和了些。他把扳手放下,叹了口气:“原来是老K的朋友。安安刚才确实来过,是老郑送过来的,就是你说的那个穿灰衣服的。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然后就带着安安走了,说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管,递给陈砚。金属管大概有手指那么长,两端密封着,看起来很结实。
“这是什么?”陈砚接过金属管,感觉沉甸甸的。
“老郑说,这是‘钥匙的另一半’,”王师傅的声音压得很低,“具体是什么他没说,只说必须交给你,还说……如果老顾出事了,就让你拿着这个,去‘鹰嘴崖’找一个叫‘老刀’的人,他会帮你。”
鹰嘴崖?老刀?陈砚把这些名字记在心里。看来反抗组织的网络比他想象的更庞大。
“王师傅,您也是……”
王师傅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我父亲当年也是周先生的学生,和老顾的父亲一起工作过。他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想办法完成周先生的遗愿。这些年,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陈砚看着王师傅,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原来,在这片看似麻木的土地上,还有这么多默默坚守的人。
“对了,”王师傅突然想起了什么,“老郑还说,让你小心点,长老区最近动作很频繁,好像在秘密转移什么东西,而且……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你在找自毁装置了。”
陈砚的心一紧。长老们动作这么快?难道审讯室里的老顾已经……他不敢想下去。
“我知道了,谢谢您,王师傅。”陈砚把金属管小心地收好,“我们得走了,不能连累您。”
王师傅点点头:“你们从后门走吧,那里通往废弃的过滤车间,守卫少。记住,一定要小心,鹰嘴崖不好找,而且……路上不太平。”
陈砚谢过王师傅,和阿木从厂房的后门溜了出去。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