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前的最后一餐，简单得不像话。
一锅熬得金黄滚烫的小米粥，几根刚出锅、还滋滋冒着热气的油条。
这烟火气十足的搭配，出现在仙气缭绕的奥藏山洞府前，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无比和谐。
林凡一口咬断半根油条，酥脆的表皮在齿间碎裂，内里绵软，带着纯粹的麦香。他含混不清地对身旁的申鹤嘟囔。
“师姐，你还记不记得，我刚来那几年，师傅天天逼我喝那黑乎乎的草药汤？”
申鹤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粥，闻言，动作停了停，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似乎也因为回忆，泛起了一点涟漪。
她点了点头。
“你每次都哭。”
“那能不哭吗！”林凡把油条往碗里一顿，提高了音量，“那玩意儿，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泥土的腥气，狗都不喝！我严重怀疑师傅是想给我提前送走，好继承我那两件破布衣裳。”
他记得清楚，那段日子简直是他的童年阴影。留云借风真君坚信“仙家草药，凡人吃了强身健体”，每天都用一个巨大的石鼎熬制各种不知名的植物根茎。
林凡用尽了一个婴儿能用的所有手段来反抗。假哭、装睡、吐奶，甚至有一次直接把碗打翻。
那次，留云借风真君是真的动了气，仙鹤机体在洞府前踱步了整整一夜，机关运转的声音响得像打雷。
申鹤当时还小，以为师尊要发怒，默默地把自己的佩剑横在林凡的摇篮前。
结果第二天，留云借风真君顶着一双光芒黯淡的机关眼，从洞府里推出一个造型古怪的机关造物。那东西方方正正，上面布满符文，接上仙力后，就能自动将米和水变成香喷喷的米糊。
那是“烹饪神机”的初代原型机。
“你是不知道，”林凡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炫耀，“从那天起，师傅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嫌米糊没味道，她就连夜钻研，给机器加上了‘调味模块’；我嫌天天吃米糊腻得慌，她又闭关三天，开发出了‘煎炒烹炸’功能。”
“后来，你下山历练，总给我带些山下的新奇食材。什么日落果、鸟蛋、兽肉……我的嘴越来越刁，师傅的‘烹饪神机’也越来越离谱。”
林凡越说越来劲，仿佛在讲述一段属于自己的光辉历史。
“直到三年前，甘雨姐姐来探望，尝了一口神机做出的‘水晶虾’，当场就惊了。回去就跟凝光大人提了一嘴，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申鹤安静地听着，接了一句。
“然后天权星亲上奥藏山，与师尊密谈三日。再之后，璃月港就出现了一种名为‘留云牌超级电饭煲’的商品，据说已经远销至冬国。”
“没错！”林凡一拍大腿，“现在全提瓦特都知道留云借风真君是个机关术大师，但只有我们知道，她最初的灵感，只是为了让一个不肯喝药的熊孩子能吃上一口热饭。”
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成才”？
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站起身来。
是时候走了。
他们走到洞府门前，留云借风真君的仙鹤机体依旧背对着他们，巨大的羽翼像一扇即将关闭的门。
“师傅，我们走了。”林凡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申鹤也跟着行了一礼：“师尊，保重。”
依旧是一片沉默。
林凡撇了撇嘴，知道这位傲娇的仙君又在闹别扭了。他也不多言，拉着申鹤，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一阵山风从洞府内吹拂而出，轻柔地卷过他们的衣角，将一句几不可闻的咕哝，送进了他们的耳朵。
“……山下人心险恶，莫要轻信于人……钱财不可外露……遇事不决，先问申鹤……打不过就跑，本仙的弟子，不丢人……”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机关运转的微弱杂音，却比任何响亮的嘱托都更清晰。
林凡的脚步顿住，眼眶有点发热。他没有回头，只是朝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用力挥了挥手。
下山的路，走了十五年，早已烂熟于心。
行至一处绝壁的转角，林凡下意识地回望。云雾缭绕的奥藏山巅，那熟悉的洞府已隐没在雾气之后。
他正要收回视线，眼角余光却瞥见，在最高处的一块崖石上，似乎立着一道纤细的人影。那身影穿着一身考究的黑白裙装，戴着一副红框眼镜，正静静地朝这边望着。
是错觉吗？
他用力眨了眨眼，再看去时，那人影已然不见，只有一只巨大的仙鹤振翅而起，发出一声清越的鹤唳，没入云海深处。
林凡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把背上的布包往上提了提，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一分。
绝云间的山路崎岖，好在两人都非寻常人。申鹤步履轻盈，如履平地。林凡虽然仙法不通，但十五年的山间奔跑，也练出了一副好身板。
远离了奥藏山，林凡的心思也活泛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念。
“系统？”
【叮。】
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面板，在他眼前展开。
面板的设计极简到了简陋的程度。
顶端是两个标签页：【视频创作发布】和【商城】。
没了。
就这么两个选项。
林凡不死心，意念点开【商城】。
琳琅满目的商品列表并没有出现，整个页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商品图标，图标上画着一把造型古朴、混沌之气缭绕的巨斧。
【商品：盘古开天斧（仿）】
【描述：复制于世界之外的古老传说，拥有劈开混沌、重塑法则的力量。温馨提示：此商品威力过大，请在空旷宇宙环境中使用，避免误伤花花草草。】
【售价：**……破防值。】
那一长串的9，多到林凡懒得去数。
他关掉商城，视线落在面板的最下方。那里有一行醒目的数据。
【当前持有破防值：0】
林凡的脸黑了。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开局一个零，装备全靠骗是吧？
这个所谓的“破防值”，顾名思义，就是要让提瓦特大陆的生物或者非生物，情绪产生剧烈波动，尤其是“破防”的瞬间，才能获得。
这系统，摆明了是让他去当一个究极乐子人，一个行走的巨魔。
“系统，你这就不地道了。”林凡开始在脑海里和系统掰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让我去搞事？连个新手保护期都没有？连个新手礼包都不给？”
【经检测，宿主生命体征平稳，无需新手保护。】
“你看我平稳吗？我这是被现实打击到心如死灰了！我跟你说，一个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你现在给我一个新手礼包，让我快速起步，以后才能更好地为你赚取KPI，啊不，是破防值。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系统规则中，无新手礼包发放条例。】
“条例是死的，人是活的，系统也得是活的嘛。”林凡循循善诱，“你看，这事儿吧，它得这么看。你现在给我一点小小的投资，未来我能给你带来巨大的回报。这叫天使轮融资，懂不懂？”
【……】
系统沉默了。
林凡一看有戏，立刻加大了力度。
“你想想，我第一个视频要是火了，直接让全璃月破防，那得是多少破防值？到时候买盘古斧都够了！但万事开头难，我现在缺的就是那一点点启动资金，一点点灵感催化剂。这个可以有。”
【……】
“再说了，我作为你唯一的宿主，我的用户体验直接关系到你的业绩。给我发个礼包，提升一下我的满意度，让我更有干劲。这个，真的可以有。”
【……】
“咱们合作，讲究的就是一个舒心。我舒心了，干活才有效率。你看着我一个穷光蛋，心里也过意不去吧？来点福利，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个必须有。”
【叮。】
【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
【叮。】
【逻辑模块过载……】
【叮。】
【正在生成临时补偿方案……】
【叮！恭喜宿主获得‘话痨的胜利’成就，新手礼包已发放至您的意念背包，请查收。】
林凡的嘴角咧到了耳根。
成了！
他强忍着笑意，打开了那个所谓的“意念背包”，里面果然躺着一个闪烁着紫色光芒的小礼包。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开启。
一瓶同样散发着紫色微光的药剂出现在背包里。
【灵感爆发药剂（劣质版）】
【效果：饮用后，可短暂清除大脑疲劳，激发宿主潜藏的记忆与创作灵感。副作用：可能会产生一些无伤大雅的、想让全世界都看到你才华的表演欲。】林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使用”。
一股清凉的、带着点葡萄汽水味的液体凭空出现在他口中，顺着喉咙滑下。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启了一样。
连日来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变得高清了起来。更重要的是，无数前世看过的视频、段子、骚操作，以及对《原神》这款游戏的理解，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脑海中奔涌。
无数个视频标题，在他脑中闪现。
《震惊！璃月仙人竟是无情包工头，背后原因令人暖心！》
《盘点提瓦特十大意难平，第一名竟不是哲平！》
《三分钟带你了解往生堂客卿钟离的千层套路！》
一个个选题，一个个切入点，一个个能精准戳中观众痛点和笑点的节奏安排，在他脑中排兵布阵。
他已经想好了，第一个视频，就要从最熟悉，也最容易引起争议的地方下手。
该戳哪里，会让谁最疼，他一清二楚。
“桀桀桀桀……”
一阵压抑不住的、充满反派气息的笑声，从林凡的喉咙里冒了出来。
“嗯？”
走在前面的申鹤停下脚步，侧过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她的指尖，已经悄无声息地夹住了一张赤红的符箓。
“没事没事，”林凡赶紧收住笑，摆出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师姐，我就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
申鹤看了他几秒，确认他身上没有邪祟附体的迹象，才收回了符箓，继续向前走去。
天色擦黑时，一座高耸入云的木质建筑，终于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望舒客栈。
客栈建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之上，层层叠叠的飞檐斗拱在晚霞中勾勒出古朴的剪影。巨大的水车缓缓转动，将下方的流水提升至高处，灯笼一盏盏亮起，像夜空中温暖的星。
“师姐，天色不早了，我们今晚就在这儿歇脚吧。”林凡提议，“顺便，也该去拜会一下那位降魔大圣了。”
申鹤没有异议。
两人踏上升降梯，木梯在机关的带动下吱呀作响，缓缓升空。
客栈大堂里人声鼎沸，南来北往的商客、冒险家聚在此处，空气中混杂着饭菜的香气和各种方言的交谈声。
他们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便是荻花洲一望无际的湿地与月色。
林凡点了热汤和几样招牌小菜，正准备和申鹤聊聊明天拜访魈的细节。
就在这时，他们背后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传来了椅脚拖动的声音。
一个略带疲惫的少年音响起。
“终于到了，可累死我了。老板，来一份‘杏仁豆腐’，再来一份‘烤螭虎鱼’！”
紧接着，一个轻快活泼，像小精灵一样的声音，带着点抱怨的语气插了进来。
“喂！为什么又是杏仁豆腐！我也要吃烤螭虎鱼！还有，不许再叫我应急食品了！”
空气像是被这两道声音轻轻拨开了一条细缝。
林凡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这个声音，这个组合，这个经典的菜名……
几段本不相干的命运之线，从不同的方向延伸而来，似乎正要在这小小的客栈一角，悄然打上一个结。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