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江市的夜生活开始苏醒。
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迷迭香”酒吧。
门脸设计低调却奢华，厚重的隔音门将内部的喧嚣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门口的代驾小哥们穿着统一制服，熟练地接过一把把豪车钥匙。
保时捷、玛莎拉蒂、兰博基尼……
各式炫酷的超跑如同钢铁野兽般蛰伏在停车区。
相比之下，楚尧那辆停靠在稍远路边的碳纤维山地车，显得格外特立独行而又格格不入。
楚尧到的时候，天已尽黑。
他换了一件藏蓝色的羊绒混纺针织衫，面料柔软贴肤，剪裁合体。
搭配一条深灰色的休闲长裤和一双简约的皮质板鞋。
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贵气，与周围刻意炫富的氛围形成微妙对比。
酒吧内部别有洞天。
灯光经过精心设计，既不过于昏暗也不刺眼，巧妙地营造出暧昧而私密的氛围。
深色的实木吧台泛着温润的光泽，后面是一整面墙的玻璃酒柜。
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洋酒，在射灯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空气中混合着高级雪茄的醇香、名贵香水的幽香、以及酒精和现磨咖啡的复杂气味。
背景音乐是节奏感强烈的电子乐，但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并不影响卡座间的交谈。
周浩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兼VIP，一进门，穿着马甲西裤的经理就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周少，您来了！您定的位置都准备好了，酒水马上给您上。”
“嗯。”周浩随意地点点头，姿态拿得很足。
他今天穿了一件骚包的亮粉色纪梵希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敞开着。
头发用发胶精心抓出看似随意的造型，手腕上那块劳力士绿水鬼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他一路走过去，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显得春风得意。
“尧哥！这边！就等你了！”
周浩看到楚尧，大声招呼着，快步走过来，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声音带着酒意和兴奋。
“怎么才来？哥们今天可是特意给你准备了惊喜，那边卡座，看到没？那几个，艺术学院的，学舞蹈的，盘亮条顺，那气质，绝对是你好那口，哥们够意思吧？”
楚尧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身体重心微微后移，让周浩搭着肩膀的手自然滑落：“得了吧浩子，你知道我有薇薇了，这种惊喜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目光扫过周浩定的那个最大的环形卡座。
已经坐了不少男男女女，大多衣着光鲜，妆容精致。
看得出家世背景都不简单，彼此交谈说笑，气氛热烈。
林薇薇也到了，正和旁边两个女生聊得开心，看到楚尧，立刻扬起明媚的笑容，用力招手。
楚尧走过去，自然地坐在林薇薇身边空出的位置。
林薇薇今晚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妆容比平时更精致。
眼线微微上挑，平添几分妩媚，身上穿着一条黑色吊带短裙。
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脚上是一双细跟高跟鞋。
脖子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是楚尧上个月送她的生日礼物。
碎钻拼成的四叶草吊坠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她亲昵地立刻挽住楚尧的胳膊，身体软软地靠过来，撒娇道：“怎么才来呀？我们都喝了好几轮了。”
“有点事耽误了，跟昊子讨论点东西。”
楚尧温和地笑笑，很自然地从面前桌上拿起一杯看起来像是果汁的饮料，递给她，
“喝这个吧，酒精含量低，少喝点那些烈的。”
他指的是桌上那几瓶已经开了的黑桃A香槟和几杯颜色艳丽的鸡尾酒。
周浩在一旁起哄：“哎哟喂，这就开始心疼上了？管得这么严啊尧哥？考虑下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行不行？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卡座里其他人也跟着一阵哄笑起哄。
林薇薇脸一红，娇嗔地捶了周浩一下：“浩哥你就知道取笑我们！”
但接过楚尧递来的饮料时，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周浩很擅长调动气氛，不断招呼大家玩游戏、喝酒、点小吃。
穿着马甲打着领结的服务生穿梭不停，端上价格不菲的果盘、小吃拼盘和更多的酒。
期间，一位大约五十多岁、两鬓有些斑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颇为儒雅沉稳的老者，被周浩恭敬地请了过来。
“刘教授！您能来赏光，真是蓬荜生辉啊！”
周浩语气夸张，但态度显得很尊重，“给您介绍一下，这都是我同学，好朋友。这位是刘建明教授，我爸的老朋友，中科院材料所下来的大牛，现在是我们学校特聘的讲座教授，长江学者！咱们学校材料实验室能批下来，刘教授出了大力气的！”
楚尧一听，立刻肃然起敬，主动站起身问好。
刘教授看起来颇为随和，笑着摆摆手：“小周你就是爱夸张，什么大牛，就是个老科研工作者罢了。各位同学好，打扰你们年轻人聚会了。”
周浩特意把楚尧拉到身边：“刘教授，这是我发小，铁哥们，楚尧，物理系的高材生，脑子特别活，整天琢磨些稀奇古怪……哦不，是高深前沿的东西！”
他半开玩笑地说。
楚尧有些不好意思，谦逊道：“刘教授您好，别听浩子瞎说，我就是对物理比较感兴趣，平时喜欢瞎想。”
刘教授扶了扶眼镜，打量了一下楚尧，目光温和而敏锐：“物理好啊，基础科学是万技之源。楚同学对哪个方向比较感兴趣？”
也许是氛围使然，也许是出于对学者的尊敬和分享的欲望。
楚尧犹豫了一下，便将昨天和陈昊讨论、今天又思考了一下午的那个关于“新型能量传输”的不成熟构想，用尽量通俗、非专业术语的语言描述了一下，重点提到了对现有无线充电技术效率瓶颈和距离限制的看法，以及一种基于可能存在的新型物理场，进行定向能量汇聚的猜想。
刘教授原本只是礼貌性地听着，但越听神色越是专注，眼中的惊讶之色也越来越浓。
等到楚尧说完，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楚同学，你这个想法……非常有意思啊。”
他语气郑重起来，“虽然听起来很大胆，甚至有些……超越当前的主流认知。但理论上，并非完全没有依据，尤其是在高等物理和场论的框架下，的确存在这种探索的可能性。你是物理系大一的？能有这样的思维广度和深度，很有灵气，很难得！”
老教授不吝称赞，看向楚尧的目光充满了欣赏。
楚尧被夸得有些脸红，连忙摆手：“刘教授您过奖了，我真的就是瞎想，很多细节都经不起推敲，让您见笑了。”
周浩在一旁听着，脸上依旧挂着热情的笑容，眼神却不易察觉地微微闪烁了几下。
他适时地插话进来，举起酒杯：“哎呀，刘教授您别夸他了，再夸他尾巴要翘上天了！他就是脑子闲不住，整天胡思乱想，哪比得上您这样真正的科学家。来，刘教授，我敬您一杯，感谢您赏光！”
他巧妙地把话题从楚尧的想法上岔开，引到了敬酒上。
刘教授笑着摇摇头，和周浩喝了一杯，又勉励了楚尧几句“保持好奇心，扎实基础”之类的话，便告辞去了另一个包间。
又玩了一会儿骰子游戏，楚尧觉得室内有些闷热嘈杂，便借口透气。
走到了酒吧连接的室外露台。露台用玻璃栏杆围着，摆放着几张藤编沙发和小桌。
晚风带着都市夜间的微凉，吹散了身上的酒气和烟味，让人精神一振。
他靠着栏杆，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灯汇成的光河。
脑海里还在不自觉地回味刚才和刘教授的对话。
那个模糊的构想似乎因为得到了权威的些许肯定而变得清晰了一点。
各种公式和可能性又开始在脑中盘旋。
“想什么呢？一个人躲在这里。”林薇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一双柔软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温热的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没什么，一点功课上的事情，里面有点吵。”楚尧拍拍她的手，语气温柔。
“哦……”林薇薇把脸在他背上蹭了蹭，沉默了一下，忽然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尧尧，你刚才跟刘教授说的那个……什么新的能量传输方式，很重要吗？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很复杂的样子。”
“就是一个非常初步的想法，离实际应用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而且可能根本就是错的。”
楚尧失笑，转过身将她搂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精心修饰过的脸蛋，“怎么，我们家薇薇也对物理感兴趣了？以前不是一听我说这些就喊头疼吗？”
“才没有呢，听不懂，跟天书一样。”
林薇薇嘟起嘴，眼神却飘忽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楚尧的目光。
随即又扬起甜美的笑脸，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就是觉得你认真的样子特别帅！特别厉害！不过……周浩刚才好像也听得挺认真的，还私下问了我几句呢，好像对你这个想法挺好奇的。”
楚尧没太在意，随口道：“是吗？他就那样，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估计是看刘教授感兴趣，他也跟着凑热闹。”
他完全没注意到，林薇薇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以及当她提到周浩时，那一丝细微的不自然。
更没有注意到，在露台通往室内的阴影处，周浩刚刚假装出来接电话，实则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当听到林薇薇的话时，他脸上露出一抹计划得逞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喧嚣的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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