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南塬风波 > 第六章 匪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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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曹老六站在嵯峨寺门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南塬上已经烧成了一锅开水!曹家发生的一系列怪事已经引起了中部县县府的注意!此刻县府派来的刘姓办事员已经坐在了曹礼臣家的堂屋里。他当然不是要看被闪电劈死的大蛇,也不相信哪些没来由的谣言,而是冲着朱老先生被附体以后所讲的舍利子吸引来的。中部县早有传说,元龙子在桥山修道之时,在桥山西南方的孤岭之上有一座寺庙居住着一位得道高僧,法号元明,曹家先祖是寺庙的主要供奉者。这位高僧坐化之后,孤岭和寺庙一夜之间变成了平地,按照大概方位推算、应该就是曹家现在的那片坟地。所以县府有人就认为舍利子的传说很可能是真实的,于是就安排刘办事员来到南塬一探究竟。

刘办事员径直来到族长曹礼臣家中询问此事的真伪。而曹礼臣确实对灵魂附体的事情不太清楚,当时祭拜现场一乱、他生怕众人围观大蛇造成踩踏事件,就带着家族里几个后生匆匆跑去维护秩序了。确实没见过舍利子,而现场的来家老三一口咬死什么也没看见,舍利子就是朱老先生灵魂附体之后的胡言乱语,坟地里什么都没发现!刘办事员并不相信来家老三的说法,就决定等曹老六从嵯峨寺归来进行对质。来家老三自然知道刘办事员的意图,如果曹老六和自己口径不一致,一定会惹来麻烦。县府都是一些没事找事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抓住把柄。来家老三就安排可靠的人去必经之路上迎着曹老六,提前统一口径、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相信来家人不会瞎说,因为职业导致他们和来家老三一样相信神明的存在,做事绝对不能违背神明的旨意。

曹老六虽然只是个乡间的经纪人,身份并不显赫,但他却对刘家那位在县府任职的办事员充满了不屑,刘家以前不过是曹家的轿夫。在他眼中,这份所谓的“体面”工作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不过是县府知事的走狗而已,除了欺负老百姓,啥正事也不会。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配合来家老三提出的统一口径计划,因为他也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更何况,对方此次是以县府名义办理公务,这可不是随便可以敷衍的事情,必须得谨慎对待,千万不能马虎。

“厚仁兄啊,”刘办事员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语气中透着刻意的亲热,“咱俩好歹也一起读过几天书呢!南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提前跟兄弟我通个气?你这样做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他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那副假笑的模样让曹老六看着就觉得恶心。曹老六忍住内心的厌恶,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然后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啥大事?要说同窗关系,咱们也就三天两后晌的事儿罢了,根本谈不上熟悉!真正和你有交情的是厚孝,他才是你的老同学。可就算是这样,他父母去世这种事,对你这样一个县府办事员来说,应该也算不上什么特别重要的消息吧?再说了,如今我们曹、刘两家本来也没什么深交,平日里连走动都很少。所以啊,我猜你今天跑这一趟,肯定不是单纯为了叙旧或者有意来祭拜厚孝的父母,怕是另有所图吧。”

事实上,曹老六作为乡间经纪人,自然也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头脑清晰且善于分析问题,更是处理问题和突发事件的个中高手,不然整个南塬也不可能就他一个经纪人。只不过最近接连发生的一系列麻烦事让他感到身心俱疲,再加上伯父伯母去世的伤心,最近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然而,今天去了一趟嵯峨寺之后,他似乎重新找回了状态,精神头儿明显好了许多。此刻,他的言辞间又恢复了往日那种犀利与自信,完全不像之前被琐事困扰时的疲惫模样。

刘办事员被曹老六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悦之感!他眉头微微皱起,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曹老六的脸上,再次开口说道:“曹老六啊曹老六,你可别在我面前装傻充愣,玩弄心机了。我且问你,曹厚孝是不是已经回来啦?你肯定见过他的,对不对?他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悄悄话?现在他又藏匿在什么地方呢?”

曹老六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刘办事员居然会如此突然地把话题转移到曹厚孝的身上!这一下子,他的心里就如同被重重地敲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咯噔一声!他满脑子都是疑惑,走在路上的时候,家里前来迎接的人明明清清楚楚地说,这个刘办事员是县府专门派来调查舍利子相关事情的呀,怎么这会儿毫无征兆地就提及到了厚孝呢!他的大脑迅速地运转起来,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局面。

而此时,看着曹老六那犹豫不决、彷徨无措的模样,刘办事员的心里却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愈发确信自己这次是猜中了事实的真相。在他看来,如果能够成功地抓住曹厚孝,那可就不是简简单单地官升一级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因为县府知事大人在他出发之前就已经明确地表示过了,曹厚孝曾经在秦川袭击省府特派员,这可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死罪,在民国政府那里都是挂了号的通缉要犯啊。而且,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曹厚孝近日极有可能要返回家乡。所以,此次南塬之行,刘办事员给自己定下的任务就是务必要活捉曹厚孝,以此来报答过去上级对自己的栽培之恩,为自己在仕途上谋求更好的发展。

当刘办事员看到南塬贤庄曹礼贤家里正在热热闹闹地举办丧礼时,他的心里更加坚定了曹厚孝已经回家的这种想法。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有了刚才对曹老六那一连串直截了当的质问。毕竟,刘办事员对曹老六和曹厚孝自小的关系那是相当了解的。他知道曹老六在县学堂的时候闯下了不少祸端,最后甚至被学堂给撵了出来!而曹厚孝呢,当时因为这件事情在宿舍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啊。这些陈年旧事,刘办事员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坚信,只要曹厚孝回到了南塬,曹老六就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曹老六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刘办事员的脸上。他神色严肃,语气沉稳地说道:“刘书槐,你又不是三岁孩童,应该懂得基本的道理。倘若厚孝真的在家,他又怎么会不操办自己父母的丧事呢?我们曹家在南塬生活了几百年,这几百年的传承和规矩,是我们世代遵循的根本。这些规矩有多大,有多重要,如果你不清楚的话,我建议你回去问问你的先人,他们一定会告诉你其中的缘由。你今日若是怀着敬意来祭拜我的伯父,我曹厚仁自然会以礼相待,敬重你;但如果你是来捣乱的,那就对不住了,恕不远送。我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没空跟你在这里纠缠。”

曹老六的这番话让刘办事员感到颜面扫地,顿时恼羞成怒。他愤怒地瞪着曹老六,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几乎是吼着说道:“曹老六,你别不识好歹!曹厚孝可是县府通缉的要犯,你要是敢包庇他,就连你也一起抓起来,别以为我会手下留情!”

面对暴跳如雷的刘办事员,曹老六反倒愈发平静。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刘办事员,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说道:“刘办事员,你若真是为了县府办公事,该抓就抓,我绝不反抗,毕竟这是你的职责所在。但如果你挟私报复,故意让我们曹家人难堪,那我劝你好好掂量一下后果。你可以看看,我们这些后生会不会让你轻易离开贤庄。我们曹家虽然在南塬的影响力比不上以前的先祖,但我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谁想欺负我们,就得付出代价。曹家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这里。”说完,曹老六做了一个请离开的手势,态度坚定而从容。

刘办事员还欲再言,却被一个刚进门的人拽着匆匆离去。来人正是他的亲二叔,是曹礼臣察觉事态不妙,特意派人请来的。此人一进门便拽着刘办事员往外走,还不许他说话。

刘家人往昔曾是曹府的使唤人,深知曹家规矩森严,如今曹家又正值治丧期间,倘若继续闹下去,极有可能闹出人命。虽说曹家已不如从前兴旺,但曹家男儿的血性犹存,这点曹家有自信,刘家也深信不疑。

走出大门后,刘办事员发现前来的不只是二叔,还有刘家的其他几位长辈,他们皆是来劝阻他莫要在曹家治丧期间闹事的。刘办事员仔细回想曹老六刚才的态度,觉得大家所言有理,当下的局面确实容易引发冲突,一旦闹起来就容易形成个人恩怨,他自认为以刘家目前的实力还是无法与曹家抗衡的。于是,他就佯装听从二叔和其他长辈的劝告,借坡下驴的带着随行的几个人回县府复命。

曹老六自然认得刘办事员的二叔,只是不解他为何突然现身。但他无暇顾及这些,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不过,刘办事员称曹厚孝是通缉犯,这着实让他心中一紧。

在这乱世之中,县府唯一的作为便是横征暴敛,全然不顾百姓死活。像曹家这般尚有余粮的大户人家都难以承受,更何况那些普通百姓!因此,许多人转让土地,背井离乡谋生。南塬为何只有曹家的人口数量相对稳定?只因他们始终处于南塬的顶端。

经过几番周折,曹礼贤的阴宅总算建成了。来家老三也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在曹礼贤夫妇下葬那天,中部县发生了一件大事。20岁的曹老六清楚记得,那是民国三年五月的一天,子午山的土匪郭怀仁,外号大榜,勾结北谷镇的赵王权,杀入前庄烧杀抢掠。

早上刚安葬完曹礼贤夫妇,下午,前庄负责替曹家管理庄务的葛万臣便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曹礼臣的家门。他人还未到,声音就先传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土匪杀到前庄了!”

跳下马背的葛万臣跌跌撞撞地跑进大门。曹礼臣听到声音,迈着沉稳的八字步,从里间的窑洞缓缓走了出来。他看着灰头土脸的葛万臣,问道:“老葛,你向来是个稳重之人,今日这是怎么了?如此慌慌张张!这年头进土匪有什么稀奇的!是哪里的土匪进了前庄?咱们那些看家护院的人都到哪儿去了?庄子损失大吗?”

“族长,快别提了!”葛万臣满脸沮丧地说道,“就是咱们那个看家护院的首领张申种,是他勾结了子午山的郭怀仁,还有跟随雁门山大土匪周寿娃的赵王权,这伙人真的太狠了。我是从地道跑出来报信的,跑之前,我把庄里二十多口人藏在了地窖里,财物损失难以估量!他们进庄见了男人就下狠手,要不是几个伙计掩护,我根本没机会跑出来。差不多快一个时辰了,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曹礼臣万万没有料到,张申种竟然会与外人勾结,对曹家下手!这突如其来的背叛让他措手不及。面对如此棘手的局面,他深知此刻只能亲自带人前往前庄一趟,实地查看情况后再做定夺。毕竟,现在的县府已经形同虚设,根本无法指望他们提供任何帮助。更何况,县府里的刘办事员不久前还刚刚在曹家闹过一场,双方的关系早已剑拔弩张,这条路显然是行不通的。事后回想起来,曹礼臣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去县府求援,因为此时的县府不仅自身难保,更已经被土匪团团包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那些土匪正在大肆劫掠,整个中部县遭受了自清末到民初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匪患,百姓苦不堪言,局势岌岌可危。

而前庄的情况更是令人触目惊心,混乱和惨状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就在葛万臣试图保护家人时,他将二十多口人藏进了地窖,以为这样可以躲过一劫。然而,冷酷无情的土匪却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不仅没有放过这些人,反而丧心病狂地用浓烟将地窖彻底封死,导致里面的人全部被活活熏死,无一幸免!这一幕幕惨剧的发生,让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悲痛与恐惧之中。整个前庄变成了一片火海,土匪们已经调转方向去攻击县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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