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硝烟与咸腥的气息,吹拂着法兰西商船的甲板。
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些试图劫掠商船的海盗,在林墨麾下护卫队那精准而冷酷的火力面前,连像样的抵抗都未能组织起来,便化作了北部湾冰冷海水中的一具具浮尸。
船长是个肥胖的法国男人,他带着劫后余生的一众乘客,正围在林墨身边,用夸张的言辞和动作表达着感激。
然而,在人群之外,一道孤傲的身影,与这片感恩戴德的氛围格格不入。
阮福安然。
安南的末代公主。
她静静地倚靠在船舷的栏杆上,白色的奥黛长裙在海风中微微飘动,勾勒出窈窕而纤弱的曲线。她也道了谢,但那只是出于礼节,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温度。
她那双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眸,正穿过人群的缝隙,一瞬不瞬地落在那个被众人簇拥的东方男人身上。
审视,警惕,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变的探究。
她见过的男人太多了。
在皇城顺化,那些王公贵族们用贪婪的目光觊觎她的美貌;流亡之后,那些法国军官和政客们,则用虚伪的同情,打量着她那“安南公主”的身份所带来的利用价值。
他们无一例外,都戴着面具。
可眼前这个男人,不一样。
他的眼神,干净得可怕。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仿佛雄狮审视自己领地的目光。
林墨对法国船长的奉承不感兴趣,他随意摆了摆手,那名船长便立刻会意,识趣地带着众人退开。
整个甲板,瞬间清净下来。
护卫队士兵们肃立在远处,黑洞洞的枪口,冰冷的刺刀,在阳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光。他们纪律严明,沉默得如同一座座钢铁雕塑,无形中散发出的煞气,让整艘商船都笼罩在一股无形的威压之下。
林墨屏退了左右,一步步,径直走向阮福安然。
皮靴踩在甲板上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下,都仿佛踩在她的心跳上。
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公主殿下,不必再伪装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刺入她的耳膜。
阮福安然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你的国家已经没了。”
第二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
“你现在,不过是一个被法国人捏在手里的棋子,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流亡者。”
林墨的目光锐利,似乎能看透她所有的伪装,直抵她灵魂最深处的恐慌。
“跟着他们,你永远没有未来。”
这番话,没有丝毫怜悯,没有半点温情。
它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残忍地,将阮福安然用高傲和冷漠层层包裹的伤口,赤裸裸地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最大的秘密,她最深的痛楚,她夜夜惊醒的噩梦,就这样被眼前的男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如纸一般煞白。
支撑着身体的栏杆,此刻变得冰冷刺骨。
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你……你想怎么样?”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厌恶的哭腔。
“很简单。”
林墨的回答干脆利落。
他的目光充满了侵略性,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即将要发起攻击的野兽才会有的眼神。
他上前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极致。
阮福安然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硝烟与海风的男人气息。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后背却抵住了冰冷的栏杆,退无可退。
他逼视着她,用一种近乎霸道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我可以帮你。”
“甚至,可以帮你复国。”
复国!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阮福安然的脑海中轰然炸响。这是她颠沛流离以来,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但她还未从这巨大的震动中回过神来,林墨接下来的话,便将她所有的幻想彻底击碎。
“但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伸出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的手。
他的手指,冰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挑起了她光洁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四目相对。
阮福安然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个惊慌、无助、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羔羊的自己。
而他的眼中,没有她所熟悉的那些男人的贪婪与欲望,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欲色彩。
那里面只有一种东西。
纯粹的,冰冷的,不容拒绝的占有。
“我的条件是,”他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从现在起,你,阮福安然,成为我的女人。”
“你的身体。”
“你的忠诚。”
“你的气运。”
“都将,只属于我一个人。”
这番直白而又霸道无匹的宣言,如同最猛烈的风暴,瞬间摧毁了阮福安然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彻底被震慑住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直接、如此强势的男人。
他不是在商量,不是在请求,甚至不是在交易。
他是在宣布一个既定的事实。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停止了运转。
目光越过这个男人的肩膀,她看到了远处那支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军队,看到了他那庞大的、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武装船队。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真正强大的力量。
一边,是早已化为泡影的尊严,是前途未卜、任人摆布的流亡生涯。
另一边,是委身于眼前这个强大到令人窒息的东方军阀,以换取那渺茫却又无比诱人的复国希望。
剧烈的挣扎在她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尊严是什么?当你的国家已经灭亡,当你连明天的食物在哪里都不知道的时候,尊严一文不值。
她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行清泪,终于无法抑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手背上。
那是对过去的告别,也是对一个公主身份的埋葬。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所有的高傲、警惕、挣扎与不甘,都已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决然。
一种将自己的一切都押上去的,彻底的平静。
她看着他,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碎掉。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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