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水面，蒸汽明轮船的巨大轮桨搅动着浑黄的江水，发出富有节奏的轰鸣。
林墨站在船首的甲板上，江风猎猎，吹动着他的衣角。身后，安南公主阮福安然正安静地倚靠着船舷，海风与江风的吹拂，让她原本略带异域风情的面容，多了一丝属于这片土地的柔和。她身怀的【南海气运】，似乎正与这片广阔水域产生着某种玄妙的共鸣。
此次安南之行，收获远超预期。
不远处，白心妍与秦冰月并肩而立，目光偶尔会掠过那位新来的异国姐妹，眼神中没有丝毫嫉妒，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平静。
“看来，我们这位夫君的版图，不只在陆地上。”白心妍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调侃。
秦冰月目视前方，线条分明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英挺。
“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她的回答简单直接。她们早已习惯，也早已将自己融入了林墨那宏伟得近乎疯狂的野望之中。争风吃醋在这种野望面前，显得渺小而可笑。
船队在北部湾的新港口完成了给养补充，没有片刻耽搁，便调转船头，沿着西江逆流而上。
越是靠近梧州，船上的气氛就越是热烈。那些跟随林墨远赴安南的护卫与船员，脸上都洋溢着归家的兴奋。
然而，当船队驶过一个熟悉的江湾，即将进入梧州主航道时，甲板上所有人的说笑声，都戛然而止。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地平线。
那是什么？
远方的天际，不再是他们记忆中平缓柔和的山峦轮廓。数十根巨大无比的黑色铁柱，粗暴地刺入云霄，仿佛是大地长出的獠牙。
每一根铁柱的顶端，都在不知疲倦地吞吐着滚滚的白烟，那浓厚的烟云汇聚在一起，在梧州上空形成了一片独有的人造云海，带着一股工业时代特有的、蛮横不讲理的气势。
“那……那是……”
一名老船工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片钢铁丛林，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随着船只缓缓靠近，那片震撼的景象变得愈发清晰，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西江之畔，那片他们记忆中长满荒草、间或有着几块贫瘠农田的河岸，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钢铁与水泥浇筑的庞然大物。
一座座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厂房，如同史前巨兽般匍匐在大地之上，灰色的墙体，铁黑色的屋顶，连绵不绝，望不到尽头。那些高耸入云的柱子，是高炉的烟囱。此刻，它们正用轰鸣与浓烟，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降临。
炼钢厂已经点火试运行了。
更远处，规模同样庞大的纺织厂区、机械厂区、化工厂区，也已现出峥嵘的轮廓。无数渺小如同蚁群的工人，正在巨大的建筑工地上挥汗如雨，他们的呼喊声、工具的敲击声，汇聚成一股嘈杂而又充满生命力的交响。
一条条崭新的、宽阔平整的水泥大道，在阳光下泛着灰白色的光。它们如同蛛网，将码头与每一个厂区死死地缠绕、连接，构成这座工业巨城的血脉与骨骼。
“天哪……”
白心妍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那双见惯了沙场风云的美眸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骇然。
“这里……这里还是梧州吗？”
没有人能回答她。
因为所有人的反应都和她一样。
秦冰月紧紧抿着嘴唇，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不是白心妍，她不懂经济，不懂民生，但她懂战争！
她那【天生将才】的词条，让她能一眼看穿这片钢铁丛林背后所蕴含的，最原始、最恐怖的力量！
一座高炉，代表着钢铁。
无数的钢铁，代表着数不清的枪管、炮身、子弹和炮弹！
一座机械厂，代表着可以批量制造出标准化的武器零件，其效率是手工敲打的百倍、千倍！
这已经不是发展了。
这不是财富的积累。
这是一种近乎神魔手段的创造！是在一片荒芜之上，凭空捏造出了一颗足以碾碎一切敌人的战争心脏！
船只缓缓驶入被扩建了数倍的梧州港码头。
工业区的另一侧，景象稍显柔和。一排排崭新亮丽的红砖小楼，规划得如同阅兵的方阵，整整齐齐。那是为工人们修建的宿舍区。在宿舍区旁边，学校、医院、大礼堂的巨大地基也已夯实，无数的砖石物料堆积如山，只待一声令下，便能拔地而起。
一个现代化的工业新城，它的雏形，已经以一种最粗暴、最震撼的方式，烙印在了所有归来者的视网膜上。
白心妍和秦冰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始终平静的男人。
林墨。
他依旧站在船头，江风吹拂着他的长衫，脸上没有她们预想中的狂喜与激动，只有一种造物主俯瞰自己作品时的淡然与欣赏。
仿佛眼前这足以让世界为之震动的工业奇迹，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落下的一个棋子。
这一刻，她们才真正理解，这个男人的雄才大略，究竟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林墨迎着众女震撼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他当然有资格自得。
有了德国顾问团提供的、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支持。
有了从安南和桂城搜刮来的、足以让任何军阀眼红的充足资金。
有了“全省实业督造总办”这个名正言顺、可以调动全省资源的权力。
三者合一，梧州的发展速度，便不再遵循这个时代的物理规则。它只会越来越快，快到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快到让所有敌人都感到恐惧。
林墨的目光越过眼前的厂房与烟囱，望向了更遥远的北方。
这里，仅仅是一个开始。
一个他未来用钢铁与火焰，去重塑整个天下的，最坚实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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