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三天之期的最后一日。
天际线刚刚泛起一丝死寂的鱼肚白,冰冷潮湿的空气里,还弥漫着腐败落叶与绝望的气息。
林家祖宅,死气沉沉。
连平日里早起洒扫的仆役,都躲在自己的屋里,不敢点灯,不敢出声,整座大宅宛若一座巨大的坟墓。
“砰!”
一声巨响,沉重的大门被蛮力粗暴地踹开,门栓断裂的刺耳声划破了清晨脆弱的宁静。
黄四郎来了。
他肥硕的身躯裹在一件貂皮大衣里,身后跟着近百名歪戴着帽子、制服不整的保安团团丁。这群乌合之众扛着长枪,嘴里叼着烟卷,懒散地倚靠着武器,有人还在打着哈欠,肆无忌惮地将口水吐在林家光洁的青石板上。
这一次,黄四郎连最后的虚伪客套都懒得维持。
他就是来强取豪夺的。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正厅,毫不客气地将自己臃肿的身体,重重地砸进了那张本该属于林家家主的紫檀木太师椅中。
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老夫人,时辰到了,地契呢?”
黄四郎端起仆人刚刚惊恐奉上的茶,用嘴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叶,发出“呼呼”的声响,然后旁若无人地嘬了一口,声音响亮而刺耳。
他翘起二郎腿,悠闲地打量着这座即将易主的宅院,眼神中满是贪婪与占有欲。
在他身后,几十名团丁狞笑着散开,手中的长枪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如同一圈铁桶,将林母和新婚不久的陆婉清死死围在了中央。
那些目光,污秽而不加掩饰。
一道道充满欲望的视线,如同黏腻的毒蛇,在陆婉清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游走,仿佛要将她身上那件得体的旗袍层层剥去。
陆婉清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她死死咬着下唇,紧紧抓着婆婆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黄四郎,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母本就年迈的身体气得不住发抖,她用自己瘦弱的身躯,如同一只护崽的母鸡,将儿媳妇死死挡在身后。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锐,“林家船行是我林家几代人的祖业,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交给你这种无耻之徒!”
“哦?是吗?”
黄四郎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缓缓站起身,脚下的地板似乎都在呻吟。
他一步,一步,走向林母,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堆叠起来,挤成一抹狰狞的笑意。
“老东西,看来你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
他的声音充满了油腻的恶意。
“今天,你要是不交出地契,我不但要了你这老虔婆的命……”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被护在身后的陆婉清,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咕哝。
“你这如花似玉的儿媳妇,我就赏给我手下的兄弟们,让他们好好乐呵乐呵!”
“你……你敢!”
林母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她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陆婉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哈哈哈!我有什么不敢的!”
黄四郎得意地放声大笑,肥硕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抬起肥厚的手掌,正准备下令。
就在这一刻。
一阵声音,从门外骤然响起。
咚!
那不是普通的脚步声,沉重,整齐,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仿佛每一步都用尺子精确丈量过。
咚!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宛若一柄巨锤,不偏不倚,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厅内所有人的心口上。
咚!
那声音带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黄四郎的笑声,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剪断,戛然而止。
厅内所有团丁脸上的淫邪与嚣张,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猛地转向了大门的方向。
死寂。
绝对的死寂之后,是一片黑色的洪流。
只见大门外,黑压压一片身穿统一黑色劲装的汉子,正以一种沉默而不可阻挡的姿态,涌了进来。
他们手中,是雪亮的钢刀与擦得锃亮的长枪。
他们的队列,整齐得令人心头发寒。
他们鸦雀无声,每一个人脸上都毫无表情,如同冰冷的雕塑。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铁血煞气,扑面而来。那是只有在尸山血海中反复冲杀、百战余生的精锐,才能淬炼出的杀气。
这股气息,冰冷、纯粹、致命。
原本散漫嚣张、站没站相的保安团团丁们,在这股杀气的冲击下,如同被寒风吹过的鹌鹑,下意识地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与不安。
有人手中的长枪,甚至因为手腕的颤抖而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在这支黑色精兵让开的通道中央,一个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林墨。
他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长衫,与周围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他的神色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
但此刻的他,与两天前那个在黄家威逼下隐忍退让的青年,判若两人。
他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
他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脚下的青石板仿佛在回应他的脚步。一股无形的强大气场从他身上散发开来,让他成为了整个院落唯一的中心。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牢牢吸附,无法移开分毫。
林墨的目光越过那些惊恐的团丁,直接落在了正厅主位旁边,那个脸色已经开始变化的黄四郎身上。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冷的怒火。
“黄四郎,我的家,你也敢撒野?”
黄四郎死死盯着林墨,又看了看那些将他的人反向包围的黑衣私兵。
那些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这个在刀口上舔血的土皇帝,都感到一阵心悸。
他脸上的肥肉开始抽搐,惊疑不定的神色第一次浮现在他脸上。
他想不通。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短短两天,这个在他眼中一无是处、只能靠祖荫苟活的丧家之犬,究竟是从哪里,变出了这样一支连正规军都未必能比的精锐队伍!
一股凉意,从黄四郎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巨大的山峦,轰然压下,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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