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网吧被那“46.73”的绿色数字来了次灵魂冲击后，林晓宇感觉自己看世界的眼光都变了。以前瞅见地上掉了一毛钱，他得琢磨一下捡起来能买几颗玻璃珠；现在瞅见一毛钱，他脑子里自动换算成“万分之零点几股茅台”，然后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愤——这得捡到猴年马月去啊！
目标很宏大，现实很骨感。未成年人开户这条铁律，像一堵无形的墙，把他和那座名为“茅台”的金山隔开。直接跟父母摊牌？“爸，妈，把咱家存折给我，我要去买一只叫茅台的股票，以后能涨几百倍！”——他估计他爸林建国同志的第一反应不是摸他额头，而是摸笤帚疙瘩。
强攻不行，只能智取。迂回战术，潜移默化，水滴石穿！而突破口，林晓宇精准地锁定了他爹——林建国同志。
林建国，蜀州本地老厂的一名资深技术工人，性格沉默寡言，像厂里那些老机床一样，扎实、耐用、有点轴。没啥太多爱好，下班回家最大的享受，就是吃完饭，泡上一杯浓茶，点上一根“娇子”烟，然后展开那张皱巴巴的《蜀州晚报》，从国际形势看到本市新闻，最后目光通常会在那小小的“财经版”停留片刻，偶尔还会皱着眉头咂摸一下嘴，也不知道看懂了多少。
以前林晓宇对他爹这个习惯毫不在意，甚至觉得那财经版上的数字和术语无聊透顶。但现在不同了，那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通往新世界的窗口！
战术制定：“蹭报” “无意中的点评”
于是，最近几天，林建国同志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家那个以前吃完饭就钻自己屋里不知道鼓捣啥臭小子，最近居然雷打不动地凑过来，挨着他坐下，美其名曰：“爸，我看看报纸，关心一下国家大事，学习学习政治。”
林建国从老花镜后面抬起眼皮，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又憋什么坏呢？”
“看您说的，我就不能积极向上了？”林晓宇嬉皮笑脸，顺手把他爸放在桌上的烟盒往远处推了推，“少抽点，这玩意儿有害健康，看报纸闻闻油墨味多好。”
林建国哼了一声，没搭理他，继续看自己的国际新闻。
林晓宇也不着急，装模作样地拿起报纸其他版面瞎看，眼神却时不时往他爹那边瞟。等到林建国的手指终于落到财经版块时，林晓宇的精神头立刻来了。
林建国看着版面，习惯性地咂咂嘴，念出声一条标题：“……啧，股市又跌了，一片绿，看来这玩意儿还是不靠谱……”
机会来了！
林晓宇立刻看似无意地接话，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上吃什么：“正常调整嘛，爸。股市有涨有跌才健康，一直涨那不成骗局了？这叫价值回归。”
林建国一愣，扭过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自己儿子：“你小子还懂价值回归？”
“书上看的呗。”林晓宇面不改色，“老师说啦，要看长远，买股票就得买那些好公司，跟它们一起成长，不能光看今天涨明天跌的。”
又一天，林建国看到一条某科技股暴涨的新闻，嘀咕道：“这什么网络股，涨这么凶，真是疯了。”
林晓宇又“恰好”听到，接口道：“泡沫，都是泡沫。炒概念的，风停了摔得最惨。还是得看那些有实实在在东西的公司，比如……嗯……那种老祖宗传下来的，谁也离不开的……”他差点就把“茅台”俩字秃噜出来了，赶紧刹住车。
林建国再次投来诧异的目光。这小子，说的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
最绝的一次，林建国看到报纸角落一篇分析白酒行业的短文，随口说了句：“这酒厂好像效益都不错。”
林晓宇心脏砰砰跳，强压激动，用一种尽可能平淡的语气说：“那是，尤其是那些有历史有品牌的老字号，护城河宽着呢，别人想学都学不来。这东西，越放越值钱。”说完，他还故意补充一句，“当然啦，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咱们得遵纪守法。”完美地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林建国没说话，只是默默吸了口烟，盯着那篇短文看了好久，烟雾缭绕中，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思考什么。
几次下来，林建国虽然还是觉得儿子有点神神叨叨，但对他能说出这些“道道”也感到一丝惊讶和…隐秘的骄傲？毕竟谁不希望自己儿子懂得多点呢？虽然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
母亲王秀兰在一旁织毛衣，看着这爷俩难得的“学术交流”场面，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护城河”、“价值”，但觉得气氛挺好，笑着插嘴：“哎呦，咱家晓宇长大了，能跟他爸讨论国家经济了？老林，你以后有接班人了。”
林建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但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他弹了弹烟灰，破天荒地指着报纸上一只股票的代码问林晓宇：“那你说，这个……怎么样？”（当然，不是茅台）
林晓宇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故作深沉地摇摇头：“这个不行，爸。你看它业绩波动太大，行业也不稳定。咱们要买，就得买那种……嗯……傻子都能经营好的公司。”
“口气不小！”林建国笑骂了一句，但也没反驳，反而又把报纸拿近了些。
父子间这种关于“财经”的诡异互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行了下来。林晓宇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离说服老爹拿出血汗钱去开账户买那只他“觊觎”已久的股票，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但至少，种子已经埋下了。他爹看财经版的时候，眼神里不再全是迷茫和看热闹，偶尔也会闪过一丝探究和思考。
这就够了。
林晓宇心里给自己打气：慢慢来，不着急。等小爷我中考考个状元回来，增加点说服力！到时候，嘿嘿……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红色的股票账户和“贵州茅台”的持仓信息，在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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