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蜀州，秋高气爽，天空蓝得像是被水洗过。崇庆中学的操场上，彩旗招展，喇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空气里弥漫着青春、汗水和一种过节般的躁动。
一年一度的校运会，是枯燥学习生活中难得的狂欢。
对林晓宇来说，这更是一个绝佳的商机。人流量集中，需求明确，而且学校管理相对松散。他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小试牛刀了。
运动会前一天下午，他就把张超、唐鹏，还有闻讯主动凑过来的陶科叫到了操场看台后面，开了个“战前部署会”。
“同志们，一年一度发财致富…啊不，为同学们服务的机会来了！”林晓宇模仿着领导讲话的腔调，手里拿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小树枝，在空中比划。
张超和唐鹏一脸兴奋，摩拳擦掌。陶科则推了推眼镜，眼神里闪烁着精明的光，等着听具体计划。
“首先，最基本的需求——水！”林晓宇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操场小卖部离得远，而且挤得很。我们就在看台下面摆个摊，矿泉水、健力宝、橙汁，都备上。胖子，你力气大，负责进货和搬运，没问题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张超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仿佛不是去搬水，而是去炸碉堡。
“其次，”林晓宇继续画圈，“很多人想拍照留念，但不是家家都有相机。鹏哥，你舅舅不是有个海鸥胶片机吗？想办法借过来！我们搞个租赁服务，租一次五块钱，包两卷胶卷，帮他拍也行，他自己拍也行。你负责这个，兼摄影师。”
唐鹏眼睛一亮：“这个好！我舅肯定借！五块一次，抢钱啊……不过我喜欢！”他已经开始盘算能赚多少了。
“然后，”林晓宇压低了声音，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情报服务。”
“情报？”张超和唐鹏都愣了。陶科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啊。”林晓宇解释道，“哪个项目什么时候开始，哪个班有猛人，哪个项目竞争激烈……这些信息，对于想去看热闹或者给自己班加油的人来说，很重要。我们可以提供‘赛事指南’，手写的那种，一份五毛钱。陶科，你心思细，消息灵通，这个交给你，怎么样？赚的钱你自己拿大头。”
陶科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活儿轻松，几乎无本万利，还符合他的特长。他立刻点头：“没问题！包准写得清清楚楚，连哪个运动员鞋带开了都给他写上！”
林晓宇笑着捶了他一下：“那倒不用。好了，初步计划就是这样。启动资金我出，赚了钱，扣除本金，利润我们四个平分。有没有问题？”
“没有！”三人异口同声，干劲十足。
“好！解散！各自准备！明天一早，操场看台后，准时集合！”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四人就在约定地点汇合了。张超不知从哪儿搞来一辆破三轮车，吭哧吭哧地拉来了四箱矿泉水和两箱饮料。唐鹏果然把他舅舅的海鸥相机宝贝似的抱来了，脖子上还挂了个“租相机，五元一次”的纸牌子。陶科则拿着个小本本，已经密密麻麻写了不少项目时间和参赛名单。
林晓宇看着这草台班子，忍不住笑了。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旧床单，铺在看台最低一层的台阶上，把水分门别类摆好，又用硬纸板写了個大大的“水”字和价格，挂在前面。
“开业大吉！”林晓宇拍了拍手。
校运会正式开始后，他们的小摊迅速火爆起来。
太阳越来越烈，跑完步、跳完远的运动员们口干舌燥，纷纷涌过来买水。张超收钱找零，忙得满头大汗，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老板儿，来瓶冰镇健力宝！”“矿泉水好多钱一瓶？”“哎呀，快点嘛，渴死了！”
林晓宇一边帮忙卖水，一边指挥全局。
唐鹏那边的相机租赁生意也出乎意料的好。很多学生，尤其是女生，都想在运动会上留下几张照片。唐鹏举着相机，一会儿跑去跳高场地，一会儿又被叫到百米终点，忙得不亦乐乎，嘴里不停地喊着：“看这里！笑一个！对！好嘞！”
陶科则像个特务一样，穿梭在各个比赛场地和人群之间，不断更新着他的“情报”。他的“赛事指南”虽然简陋，但信息准确及时，还真有不少懒得看秩序册又想知道赛程的人花五毛钱买一份。他甚至拓展了业务，提供“代写加油稿送至广播站”服务，一篇一块钱，生意居然也不错。
“晓宇！晓宇！”陶科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压低声音说，“重磅情报！高二男子三千米，体育特招那个刘坤也参加！他现在状态好得很，肯定是冠军！好多高二的都在私下开盘赌他第几圈能套别人圈！”
林晓宇眉头一挑：“开盘？赔率多少？”
“啥赔率？”陶科愣了一下。
林晓宇摇摇头，这种带赌博性质的不能碰。但他立刻有了新想法：“胖子！鹏哥！过来！”
他低声吩咐了几句。很快，唐鹏的相机租赁牌旁边，又多了一个小牌子：“竞猜刘坤夺冠纪念照！猜中最终成绩（精确到秒）前三名，免费赠送冲洗好的照片一张！参与费一元一次！”
这个新奇的想法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特别是高二的学生，纷纷掏钱写下自己预测的时间，既能支持自己年级的猛人，又有机会白嫖照片。
林晓宇则负责统筹全局，补货、算账、协调人手，偶尔还得应付一下过来询问的学生会干部。
“同学，你们这……算不算违规经营啊？”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学生会干部皱着眉过来。
林晓宇立刻笑着递过去一瓶冰镇矿泉水：“师兄辛苦了！天热，解解渴！我们这不叫经营，叫勤工俭学，体验生活！顺便为同学们服务嘛！你看，大家多方便！”
那干部拿着冰水，语气缓和了不少：“呃……也别太张扬了，注意点影响。”
“放心放心！绝对低调！谢谢师兄！”林晓宇笑眯眯地把人送走。
张超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对唐鹏说：“我日，晓宇这嘴皮子，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唐鹏一边给一个女生拍照，一边点头：“不然咋是咱老板呢！”
一天下来，四个人累得跟狗一样，嗓子冒烟，皮肤晒黑了一圈。但看着那个装钱的旧书包变得鼓鼓囊囊，心里都充满了成就感。
傍晚，运动会结束，人潮散去。四人瘫坐在看台后面，开始清点战果。
矿泉水饮料基本卖空，净赚八十多。相机租出去十几次，胶卷成本扣除，赚了四十块。陶科的情报和代写服务，自己独赚了十五块，乐得他见牙不见眼。最绝的是那个竞猜活动，收到二十多块参与费，而最终只有一个人猜的成绩比较接近，洗照片成本不过两三块。
“我算算……水八十多，相机四十，竞猜差不多二十……加起来快一百五了！”张超数学不好，掰着手指头算得头晕眼花，但最后那个数字让他眼睛瞪得溜圆。
“我日！一天赚一百五？”唐鹏也惊呆了。这相当于他们父母小半个月工资了！
陶科虽然自己赚了十五，但听到总利润也吸了口凉气，看林晓宇的眼神更加不一样了。
林晓宇心里有数，笑了笑，把零钱整理好，拿出本金，然后把利润分成四份，每人递过去三十块钱。
“今天大家辛苦了，这是应得的。”
张超和唐鹏拿着那三张十块的票子，手都有些抖。这可是他们靠自己劳动赚来的“巨款”！
“晓宇……这……这么多？”张超有点不敢置信。
“拿着吧，胖子，今天你出力最多。”林晓宇又把钱往前递了递。
张超这才憨笑着接过，小心翼翼地把钱捋平，揣进兜里，还下意识地拍了拍。
唐鹏也美滋滋地收下钱，已经开始计划这钱该怎么花了。
陶科拿着自己的三十块，又摸了摸自己单独赚的十五块，心情复杂，最终只是推了推眼镜，说了句：“谢了，晓宇。”
“谢啥，兄弟伙，应该的。”林晓宇把剩下的钱收好，“明天还有一天，继续努力！赚了钱，周一晚上咱们再去搓一顿麻辣烫！”
“要得！”
夕阳的余晖把四个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勾肩搭背地走在空旷的操场上，虽然浑身疲惫，却个个意气风发，讨论着今天的趣事和明天的计划，笑声传出去老远。
这第一次小小的商业实践，像一颗种子，埋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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