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熹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客厅里,姐姐闻然还宁死不从。
母亲陈英依旧没松口。
闻熹心里已然打定主意。
跟着母亲并不是件好事,但闻然一意孤行,闻熹没那么善良。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活了两世,闻熹才渐渐明白过来,姐姐闻然和母亲是一类人。
自私自利。
只要自己能够轻松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一切,包括枕边人,包括养育了二十年的女儿……没有什么是不能利用,不能放弃的。
闻然,你别后悔。
闻熹在心里轻声说道。
前世你但凡长一点良心,父亲都不会孤苦无依地死去。
所以这一次,自己选的火坑,就要好好在里面待着。
“妈,既然姐姐想要跟着你,就随了她的愿吧。”
闻熹终于开口了。
客厅了静了一瞬,反应过来的陈英立刻拒绝,“不行!”
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陈英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摆出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熹熹,你乖巧懂事,年纪也小一点,跟着妈妈更合适。”
“然然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不嫁人,难道等着宋家上门要人吗?”
最后一句话,陈英是看着丈夫闻裕昌说的。
说不动女儿,她只能从闻裕昌这个老实人下手。
王家已经见过闻熹两姐妹的照片,点名要闻熹跟着嫁过去。
陈英虽然不理解,但为了能够搭上王家这艘大船,她也顾不上细究其中的猫腻。
王家在宁市,香江两地都有生意,财大气粗,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避风港。
闻裕昌担忧地看着横刀向内的大女儿,格外温顺懂事的小女儿,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宋家得罪不起。
以前的闻家就比不上。
更别说现在。
除了宋家,闻裕昌想不出来宁市还有谁能帮他们一把。
“熹熹……”
闻裕昌愧疚地看向小女儿,很想抬手摸一摸她的头,像小时候那样。
“你愿意嫁给宋清延吗?”
闻裕昌语气低沉,在内心痛骂自己混蛋。
他把小女儿当成什么了?一个任人摆弄的物件?
大女儿嫌弃不要的婚事,舔着脸让小女儿答应下来?
虽然宋家没说,结婚报告的申请前些日子也送到了家里,就等着闻裕昌自己把名字填上寄走,但闻裕昌没动笔。
他想尊重孩子的意见。
拖到今天这样争锋相对的局面,闻裕昌悔得肠子都青了。
还不如当初就把闻然的名字填上去,把材料寄走。
陈英眯了眯眼睛,耐心渐渐消失殆尽。
她最恨就是闻裕昌这副磨磨唧唧的模样,看似考虑了所有人,实则拖着大家一起受罪。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陈英冷着脸呵斥大女儿,“然然,听话!”
闻然眼看着母亲不同意,嘴一扁,刀锋已然划破了脖子上的皮肤。
鲜红的血液汨汨而出,所有人都吓呆了。
包括一时失手的闻然自己。
她只是想吓唬吓唬母亲,让她同意带自己离开,可没想过要真的死在这里啊!
“张阿姨,张阿姨!”
闻裕昌吓坏了,高声呼唤着家里的阿姨。
闻然捂着脖子,发出惊声尖叫,“我的脖子!我流血了,妈,快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张姨着急忙慌地拿着白毛巾从厨房跑出来,将干净的毛巾递给闻然,让大小姐自己按住伤口止血。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水果刀,张姨惊呼一声,立刻弯腰将刀捡起来,防止再被大小姐拿到。
“姐,伤口不深,别喊了,一会儿就好了。”
闻熹淡淡地提醒一句。
“你!”闻然怒目圆睁,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妹妹今天会扎刺。
脖子上的疼痛感还在,闻然却已经渐渐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让母亲同意带自己离开闻家。
至于嫁给宋清延这样的“美事”,就留给闻熹这个头脑简单的草包花瓶吧。
长得没有妹妹漂亮,一直都是闻然的逆鳞。
姐妹俩一起出门,闻然总能感觉到,周围似有若无的眼光,还有低低的议论声赞叹声,全是围绕闻熹一个人的。
上高中以后,闻然每周都能收到各个年级的男同学塞过来的信封。
无一例外,都是给闻熹的情书。
闻然气不过,全都扔进了学校的垃圾桶,一封都没带回家过。
凭什么?
想到自己前世守活寡的生活,闻然决定“慷慨”一次,把宋家的婚约,大大方方地留给闻熹。
宋清延那个人,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不论闻然付出多少努力,甚至脱光了站在男人面前,都分不到男人半分注意力。
宋清延会直接扔过来一件衣服,盖在闻然身上。
“好歹也是闻家的大小姐,失了分寸。”
上辈子到死,闻然都记得宋清延那种冰冷鄙夷的眼神。
明明男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闻然却感到一种被人拖出去游街示众的屈辱。
况且大西北,根本就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那里风沙遍天,一年到头,连喝上干净的水,洗一个舒舒服服的澡都是奢望。
作为建设兵团的骨干,宋清延一心扑在自己的工作上,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和闻然相处。
两人之间,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
上辈子闻然提出离婚的时候,宋清延没什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男人甚至还给了闻然一大笔钱。
“自己注意安全。”
送闻然上火车离开西北的时候,宋清延面色严肃地说。
只可惜闻然并没放在心上,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连头都没回。
谁知在那趟返回宁市的火车上,闻然碰到了持刀抢劫的犯人。
被人捅了两刀后,闻然身上所有的钞票粮票,甚至连宋清延留给她的存折都被人抢走。
闻然死在送往医院抢救的路上,到死都没合眼。
……
死过一次的闻然格外惜命。
大西北,宋清延……这辈子,她都不会要了。
哪怕要豁出自己的半条命,都要粘在母亲身上,离开闻家!
闻熹摇了摇父亲的手臂,认真地请求,“爸,我跟着你。”
闻裕昌惊讶地睁大双眼,“熹熹,你想好了?”
闻熹点头,“想好了。”
捂着脖子的闻然听到这句话,喜上眉梢,再添一把火,“爸,既然闻熹也同意了,就这么安排吧。”
说着,闻然凑到母亲跟前,松开自己捂着脖子的手,将狰狞的伤口暴露在陈英眼皮子底下。
“妈!您忍心看着我再伤害自己一次吗?”
“我和熹熹有什么不同,怎么就不能跟着你走呢?我也是您的女儿啊!”
陈英一怔,是啊,都是女儿,谁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