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被三大爷拿着鸡毛掸子追了半个院子,最后那点拜师的念想,连同他最后的脸皮,一并被抽得稀碎。
四合院,总算迎来了几天表面的安宁。
可这安宁,不过是沸水之上飘着的一层薄薄的冷油。底下,是足以将一切掀翻的滚烫暗流。
尤其是贾家。
那间终日不见阳光的东厢房,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棒梗的胳膊吊在胸前,骨头在缓慢愈合,可“工读学校”那四个字,却化作了一柄无形的利剑,悬在贾家每个人的头顶。
贾张氏为此破天荒地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叉着腰在院里随意喷溅唾沫星子。
她只是愈发沉默地坐在炕上,那双三角眼怨毒地扫视着屋里的一切,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老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腥气。
这种沉默,比撒泼打滚更让人窒息。
当然,最大的问题,是悬在头顶的剑还没落下,脚下的地,却已经先塌了。
经济,彻底崩了。
贾东旭如今就是一具尚有呼吸的躯壳,瘫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需人伺候。他曾经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如今,却成了压垮这个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贾张氏,除了拥有一张永远填不饱的嘴和一身懒得流油的肥肉外,再无半点用处。
整个家的重担,如同一座冰冷的大山,死死压在秦淮茹一个人身上。
她那一个月二十七块五的工资,被掰成无数瓣,每一瓣都沾着血和泪。
要养活贾东旭、贾张氏、棒梗、小当、槐花,整整五口人。
还要支付贾东旭那断不了的药钱,棒梗胳膊恢复需要的营养钱。
这简直不是杯水车薪,而是想用一滴露水,去浇灌一片龟裂的沙漠。
以往,沙漠里还有一口名为“傻柱”的井,能时不时地冒出点油水。
那个高大的男人,会像做贼一样,在黄昏时分,将一个沉甸甸的铝制饭盒,悄悄放在贾家的窗台上。饭盒里,是轧钢厂食堂的硬菜,是孩子们眼中最盛大的节日。
可自从上次,贾张氏为了一盒红烧肉,在院里撒泼打滚,硬生生讹了傻柱之后,一切都变了。
院里的风言风语,像刀子一样刮着傻柱的脸。
他再也不好意思,或者说,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接济了。
那扇窗台,已经空了好几天。
贾家的米缸,也随之空了。
先是白面没了,然后是小米,最后,连最便宜的,拉嗓子的棒子面,也只剩下缸底薄薄的一层。
今天中午,秦淮茹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从轧钢厂下班。
迎接她的,不是孩子的笑脸,也不是一句辛苦了。
是两头发疯的野兽。
“饭呢?都什么时辰了,饭还没做好!秦淮茹,你是不是存心想饿死我们!”
躺在床上的贾东旭,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虚弱又恶毒的咆哮。他的脸因为病痛和怨恨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还有肉!我告诉你秦淮茹,今天要是再看不见一点荤腥,我就去你们厂门口躺着!我看你这个先进标兵的脸往哪儿搁!”
贾张氏坐在炕边,一边剔着牙,一边发出尖利的抱怨。仿佛吃不饱饭,不是因为家里没钱,而是儿媳妇故意藏着不给她们吃。
秦淮茹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没有争辩,也没有流泪。
因为心已经死了,泪腺也早已干涸。
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麻木地走进那间狭小昏暗的厨房。
当她的目光落向米缸时,最后一丝支撑她的力气,也瞬间被抽空了。
空的。
缸底光溜溜的,被刮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星子都找不到。
绝望,如同一块巨大的冰,瞬间将她的心脏冻结。
就在这时。
一股霸道无比的肉香,毫无征兆地,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穿了隔壁的墙壁,扎进了她的鼻腔。
是炖鸡!
浓郁的鸡汤香味里,混杂着干香菇被充分泡发后,独有的那种醇厚菌香。
那香味,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攥住了她空空如也的胃,猛烈地撕扯、揉捏。
胃里泛起一阵阵酸水,饥饿感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凭什么?
一个念头,如同毒蝎,狠狠蛰了她一下。
凭什么我们贾家连最粗的棒子面都吃不上了,隔壁的林卫就能天天鸡鸭鱼肉,从不间断?
凭什么我秦淮茹要被困在这个腐烂的、毫无希望的泥潭里,被一个瘫子和一个泼妇折磨至死?
凭什么我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跟着我一起挨饿受苦,连一顿饱饭都成了奢望?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穿过那扇满是油污的厨房小窗,投向了隔壁。
林卫家的窗户里,透出温暖明亮的灯光。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属于他和何雨水的轻松笑声。
那笑声,那灯光,那肉香……
每一样,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秦淮茹的脸上。
她内心的世界,在这一刻,剧烈地摇晃、崩塌、扭曲。
对贾东旭的最后一丝夫妻情分,对贾张氏的最后一分忍耐,对这个家的最后一缕责任感……
全都在这霸道的肉香和刺耳的笑声中,灰飞烟灭。
她彻底绝望了。
当一个人被逼到绝路,当所有的道德和体面都无法换来一粒米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最原始的本能。
一个疯狂的,甚至可以说是下贱的念头,在她心中,如同一颗剧毒的种子,破土而出。
它迅速地生根、发芽,长出无数墨绿色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守着这个半死不活的丈夫,伺候这个好吃懒做的婆婆,带着三个孩子,在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里,一起活活饿死?
不!
与其这样,不如……
不如,想办法跟林卫扯上关系!
秦淮茹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林卫的样子。
他年轻,挺拔,有文化,有手段。
他工资高,是后勤组长,手里有权。
最重要的是,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没有任何拖累!
只要能攀上他……
只要能让他对自己产生一点兴趣……
哪怕是名声不要了,哪怕是被全院的人戳穿脊梁骨,骂自己是破鞋……
只要能让小当和槐花不再饿得整晚哭,能让棒梗吃上肉补补身体,能让自己摆脱这个无底洞……
什么都值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遏制。
它冲垮了她所有的矜持、所有的犹豫、所有的廉耻。
秦淮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厨房里的光线很暗,她的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
但她那双原本总是带着一丝哀怨和无辜的眼睛,此刻,却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眼里的绝望和空洞正在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一丝狠戾的坚定。
那是一种饿极了的野兽,盯上猎物时,才会有的眼神。
危险,而又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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