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的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狠狠砸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凶手……他说易中海是凶手?”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易大爷!”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易中海?
那个平日里永远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教育全院要团结互助的壹大爷?
那个在厂里受人尊敬,连续多年的劳动模范?
杀人凶手?
这几个字,根本不可能,也绝不应该联系在一起!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荒谬!
然而,李卫东那张因过度悲恸而扭曲的脸,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却在疯狂地诉说着,这一切都是真的。
人群之中,唯有江辰,平静得可怕。
他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在这一刻跳得异常沉稳,每一次搏动,都充满了力量。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久到仇恨已经融入骨血,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一把扶住几乎要瘫软下去的李卫东。
“走!”
“我们去找杨厂长!”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穿透力,瞬间击穿了李卫东所有的崩溃与迷茫。
抓起桌上那份凝聚了他无数个日夜心血的结构复原图,江辰拉着李卫东,无视周围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大步流星,直奔办公楼。
……
杨厂长的办公室里,正飘着茶叶的清香。
“小江,李卫东,你们这是……”
杨厂长正审阅着文件,看到两人闯进来,尤其是看到李卫东那副丢了魂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江辰没有废话,直接将李卫东按在椅子上,然后把那张画满了精密线条的图纸,“啪”的一声,铺在了杨厂长宽大的办公桌上。
“杨厂长,这是当年我父亲出事时,那台压力机的结构复原图。”
随后,李卫东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控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剖开了一个被尘封多年的、血淋淋的真相。
从易中海如何利用师徒名义对他进行精神控制,到如何在关键的液压阀上动手脚,再到事故发生后如何威胁他闭嘴……
每一个细节,都与江辰图纸上标注出的那个致命的结构缺陷,完美吻合。
杨厂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最初的错愕,到凝重,再到阴沉,最后化为一片铁青。
他握着搪瓷杯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节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当他听完李卫东最后一句泣血的“他就是为了那个八级工的名额,才害死我师傅的”,杨厂长的理智,彻底崩断。
“砰!”
一声巨响。
他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那只他用了多年、心爱无比的搪瓷杯被震得高高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哗啦——”
白色的搪瓷碎片四分五裂。
“岂有此理!”
这位执掌上万人工厂的一厂之长,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双目赤红。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发出的怒吼,震得窗户玻璃都嗡嗡作响。
“我们轧钢厂,我们工人阶级的队伍里,竟然出了这样一个披着人皮的恶狼!”
“我!我竟然还把他当成多年的劳模典范来宣传!我真是瞎了眼!”
这不是生产事故!
这不是简单的疏忽!
这是处心积虑的谋杀!是为了个人私利,对工友同志举起的屠刀!
这种行为,是对整个工人阶级荣誉的玷污和背叛!
杨厂长抓起桌上的红色电话,因为愤怒,他的手抖得几乎拨不对号码。
“给我接保卫科!立刻!”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对着话筒咆哮起来。
“保卫科吗!立刻派人去一车间!把易中海给我抓起来!立刻!马上!”
……
一车间,角落。
铁屑的腥味和机油味混杂在一起,刺鼻难闻。
易中海正拿着一把破旧的扫帚,一下一下,机械地清扫着地上的铁屑。
每一道扫过的痕迹,都像是在剐他的脸皮。
他,堂堂的八级钳工,院里的壹大爷,竟然沦落到和学徒工一样扫地。
这份屈辱,让他内心的怨毒疯狂滋生。
他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末日,已经化作两道冰冷的身影,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易中海,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易中海不耐烦地回头,看到是保卫科的干事,脸上立刻挂上了不悦。
他下意识地就想摆出老资格。
“你们干什么吃的?没看到我这忙着呢?有什么事等我干完活……”
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视线越过两名保卫科干事,看到了他们身后的人。
江辰。
还有跟在江辰身后的李卫东。
当他看到江辰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再看到李卫东那双通红的、满是愧恨与决绝的眼睛时,易中海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根弦被狠狠拨断。
所有的血色,瞬间从他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几十年来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道貌岸然的伪装,他德高望重的形象,在这一刻,被撕扯得支离破碎,连一丝遮羞布都没剩下。
“不……”
他的嘴唇哆嗦着,试图辩解。
“不是我……那是个意外……”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保卫科的干事根本不听他废话,拿出了那副闪着金属寒光的手铐。
“咔哒!”
清脆的金属咬合声,在喧闹的车间里并不响亮,却清晰地钻进了易中海的耳朵里,宣判了他命运的终结。
那冰冷的触感从手腕传来,瞬间抽空了他全身的骨头和力气。
他的双腿一软,整个人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几十年来劳模的光环,碎了。
院里壹大爷的尊严,碎了。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碎了。
谋害工友的滔天罪行,等待他的,将是国家法律最严厉的审判。
江辰走出车间,外面阳光正好。
他没有回头再看那滩烂泥一眼。
胸口那块压抑了多年的、沉重无比的巨石,在这一刻悄然粉碎,化为齑粉。
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通达四肢百骸,让他几乎要飘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工厂上空那片被洗过一般的湛蓝天空。
阳光有些刺眼,他却未曾眨眼。
爸。
我做到了。
这一刻,念头通达,心境圆满。
整个轧钢厂,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工人,看向江辰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从今天起,江辰这个名字,在厂里的分量,再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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