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阴冷,刮过四合院的屋檐,发出呜呜的声响。
刘海中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半是冻的,一半是怕的。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江辰家的门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卑微而扭曲成一团,那硬挤出来的笑容,比鬼哭还要渗人。
他手里死死攥着两样东西。
两瓶用工业券和攒了几个月的工资才换来的西凤酒。
一包用油纸裹得方方正正的白糖。
在如今这个年代,这已经是能拿得出手的最重的礼了。
门开了。
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泄出来,照亮了江辰那张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
刘海中腿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
“扑通!”
一声闷响,他竟然真的要跪。
“江……江副主任!”
他的嗓子像是被砂砾磨过,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
他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声音响亮。
“您大人有大量,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温热的液体混着鼻涕从他脸上淌下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油腻而狼狈。他整个人匍匐在那里,彻底抛弃了身为二大爷,身为一个长辈的所有尊严。
江辰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就像在看一只在泥水里挣扎的蝼蚁。
没有愤怒,没有快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形式的报复都让刘海中感到刺骨的寒冷。
江辰没有让他跪实,也没有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东西。
他只是侧了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声音平淡得像是冬日井水。
“刘师傅,天不早了。”
“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说完,门被轻轻地带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刘海中僵在原地,提着那份沉甸甸的礼物,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骂他。
没打他。
甚至没提之前的事。
但那句“洗洗睡吧”,却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恐惧,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江辰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他连做江辰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一切卑躬屈膝,一切恐惧忏悔,在江辰眼里,不过是一场不值得浪费时间的滑稽戏。
刘海中打了个寒颤,魂魄仿佛被抽走了一半。
他只能嘴里胡乱念叨着“谢谢江副主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提着那两瓶酒和一包糖,如同丧家之犬,夹着尾巴,失魂落魄地消失在夜色里。
……
第二天。
清晨的太阳刚刚为轧钢厂镀上一层金边,巨大的厂区就从沉睡中苏醒。
“哐当!哐当!”
车间里传来机器预热的轰鸣。
工人们打着哈欠,推着自行车,汇成一股股蓝灰色的洪流,涌向各自的岗位。
食堂的窗口飘出馒头和咸菜的味道。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直到厂区上空那几十个大喇叭,同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
一道清脆悦耳,如同百灵鸟鸣叫的女声,穿透了机器的噪音,清晰地传遍了轧钢厂的每一个角落。
“全体职工请注意,全体职工请注意,现在播报一则重要通知。”
是宣传科的于海棠。
厂里公认的“厂花”。
但今天,她那甜美的嗓音里,却压抑不住一丝丝的颤抖,那是激动,更是无法言喻的好奇。
广播室里,于海棠看着手里的稿子,心脏砰砰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用最洪亮、最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兹有本厂一车间青年技术标兵,江辰同志!”
这个名字一出,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
“攻坚克难,勇于创新,成功改良核心生产零件,为国家节约大量外汇,避免重大生产安全隐患,特予以通报表彰!”
人群中开始出现窃窃私语。
“经市领导提议,厂委会研究决定,授予江辰同志‘全国青年技术革新能手’荣誉称号!”
“哗——”
人群开始骚动,这个名头的分量,太重了!
“并奖励……”
于海棠在这里故意顿了一下,她能想象到全厂上万名职工屏息凝神的模样。
她红唇轻启,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数字。
“现金,一千元!”
“轰!”
整个轧钢厂,彻底炸了。
一千元!
那是什么概念?
一个八级钳工,一个月不吃不喝,工资才九十多块。
这一笔奖金,顶得上一个高级技工不眠不休干上一年!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于海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自己都觉得像是在扔下一枚炸弹。
“为表彰先进,鼓励创新,经厂委会破格提拔,任命江辰同志为轧钢厂一车间生产副主任!”
“享受,副科级待遇!”
短暂的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紧接着,是冲天而起的,海啸般的惊呼和议论!
“我的天!我没听错吧?副主任!”
“十八岁的副主任?副科级干部?!”
“开什么玩笑!他才进厂多久啊!”
“奖励一千块!还提拔成副主任!这小子是坐火箭了吗?”
“鱼跃龙门!这他娘的才叫真正的一步登天啊!”
无数道目光,充满了震惊、羡慕、嫉妒、难以置信,在厂区里交织碰撞。
食堂里。
何雨柱正拿着饭盒排队,准备要两个馒头。
当“江辰”那个熟悉又刺耳的名字从喇叭里传来时,他的动作就僵住了。
当“一千元”和“副主任”这两个词砸进他的耳朵里时,他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直冲脑门。
嫉妒。
疯狂的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爹死娘嫁人的小兔崽子,能平步青云,名利双收!
而自己,堂堂的八级大厨,只能天天守着这三尺灶台,闻着一身的油烟味儿!
“咔嚓!”
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
他手里的铝制饭盒,竟被他单手硬生生地捏得变了形,凹下去一个深深的指印。
周围排队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侧目。
何雨柱双眼通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猛地将变形的饭盒砸在地上,转身就走。
饭,吃不下了。
而在广播室里。
于海棠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稿件,白皙俏丽的脸蛋上,泛起两团兴奋的红晕。
她的心还在剧烈地跳动。
“江辰。”
她不止一次地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每一次,都伴随着一件惊人的事迹。
从最初的技术比武,到后来的见义勇为,再到今天的惊天功绩。
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年轻副主任,在她心中,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名字。
他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又耀眼的光环。
传奇。
对,就是传奇色彩。
“十八岁的副主任……”
“全厂最年轻的领导。”
“技术大神……”
“还是那位牺牲的战斗英雄的后代……”
于海棠的脑海里,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起来,一个模糊又极具魅力的轮廓,渐渐成型。
这个江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像那些老干部一样严肃刻板,还是像那些技术员一样不善言辞?
于海棠眨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乌黑的眼珠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破土而出,并且以一种不可抑制的速度,疯狂地生根发芽。
她要去见见他。
她要去亲眼看一看。
这位全厂的传奇人物,这位十八岁的副主任,究竟是何等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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