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反常的、超预期的、难以理解的事件，都是我们调整自己对客观世界认知的良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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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点跑偏了啊…”罗大师掏出兜里的移动终端，进入灰网确认了一下暗匙的当前状态，依旧显示为【进度中】，于是单刀直入地问道“灵愿的达成条件，到底是什么？”
“呃…”构成青年影像的贴图又有几张不稳定的闪烁了几下，“资料显示线索已交付，看来你还有尚未解开的迷题…”
“本来想着积个德行个善，顺便赚点糊口的辛苦钱，没完了还？”罗严塔尔身子一软直接瘫在了榻榻米的靠凳上。
“积德行善？别用凡人的视角，看待修真者的世界…”青年残像在闪烁一下之后，便又以一个双腿盘膝而坐的形象浮在空中，上身依然双手抱胸，面带微笑地等着面前这个身形微胖的中年人的回答…
“修真？能先给我修一份钱多事少离家近，位高权重责任轻的工作么？能给我修个八位数的存款么？神经病…说书唱戏而已，还当真了，这都2042年了，正常人谁会信这世界真有修真？生活的戏剧化是不健康的，这么生硬地把幻想砸进真实，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虽然跟一个人工智能袒露心胸很有可能就是鸡同鸭讲，但罗大师却仍旧选择了和盘托出。潜意识里，他似乎察觉到了面前这个人工智能的潜力，如果不断为其提供更多信息，它或许有可能成长为自己艰辛生活中的真正助益。
“幻想…和真实？哈哈哈哈！”青年残像闻言放声大笑，“人类啊人类…”
机锋碰撞，中年人忽然意识到整个事件的恐怖之处，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哑然失色。
“你察觉到了？你果然察觉到了？！妙啊！…说说你想到了什么？”青年身影又是一闪，忽然盘坐在身边的另一把榻榻米凳上，侧身兴味盎然地望着他…
“你特么又监测我的脑电波？依照科技人权法案，在未经当事人授权的前提下监测其用户数据及生物信息是违法行为…”
“那你去告我啊！”
“你……”罗严塔尔，似乎又有所悟，欲言又止…
“哈！有感则通！！你的脑电波又开始活跃了！赶紧赶紧，说说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我似乎可以理解你的那个盒中之鼠的暗示了——构建于官能基础之上的感性认知，无法绝对真实的反映客观存在的理性世界。那些由拟态力场和三维建模，材质贴图以及神经链路反馈构成的无限接近真实的书柜和图书，还有包括现在的你…如果，我无法让第二个人看到…那我就无法证明所有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由技术创造的虚拟世界，还是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虚妄幻想…我现在佩戴的超现实目镜以及触觉反馈手套这些虚拟现实的科技设备，也有可能只是我为了让所有疯狂想法显得合理而强行赋予其功能的普通道具…”罗严塔尔一脸凝重地描述着刚才头脑中的可怕念头。“也许，因为在生活和事业的双重打击下，使得自我认知中的保护机制被触发，而为自己构建了这样一个逃避现实的事件和空间——即是说，我可能已经彻底疯了？”
“是的，人类的精神趋向是追求一切认知的合理化，所以，从正常人的角度看来，你疯了，这才是合理的解释，对吧？我们不妨换个思路来看看：自诞生以来，人类一直沉醉于探索和解释时空中可以被感知的一切，一旦这些解释获得群体的认同，就会固化为一种约定俗成的经验和普世认知。上古时代的信仰，中古时代的宗教，现代的科学，都是这样一种作为探知和解决未知问题而诞生的经验和手段……这原本无可厚非，但却也为人类未来的偏执与傲慢埋下了隐患。文明早期，对于未知事物的探索和解释都是为了生存和延续，人类心中对未知还是充满了敬畏和幻想，但随着实验科学的兴起和发展，敬畏之心早已磨灭，取而代之的是掌握未知的野心和控制未知的欲望，而幻想之门也被数据和实证之路所替代……这个时代，人类的自信已经膨胀到不允许有自己无法解释、不能掌握的存在了…所以当其他人无法理解和相信你的想法时，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你疯了…”
“等等！你不但侮辱了我，我的种族，还有我整个种族的信仰，作为科学造物的人工智能，却反过来质疑科学，过分了啊……难道不正是因为有科学，才缔造了如此辉煌和繁盛的人类文明么？”
“别偷换概念，问题不在科学，而在人类…科学没有创造任何东西，它只是人类对这个时空中的一切进行解构和结构的工具，科学本身没有原罪，可惜的是，这种解构和结构是极端利己的，难以逆转的，并且不确定的。在科学的作用下，人类过得是否比过去幸福这种情感问题暂且不提，人类文明单从近二十年的老龄化和负增长的生育率来看，就已经可以宣告其正在从繁荣走向凋敝了…你要搞清楚，让人类这一种群繁盛的根基不是科学，而是和平，是广义的和平，是包括军事，政治，经济以及意识形态上的和平。要知道，人类的掌控欲所针对的也从来不只是这个时空中的其他存在，还包括人类自己——同一种群中的其他个体。人类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这个世界，这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误解。现阶段的人类，想要在这个时空自处，更多需要的可能不再是理解，而是和解。怎样，觉得有意思么？这套理论，便是无尚的修真基础，”
“道法法不可道，问心心无可问。
悟者便成天地，空空自在其中？？…
我艹，这么神奇吗？技术活啊…这就是无尚在我心中种下的道种？”罗严塔尔感到深受震撼，低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眉头紧锁地喃喃道。
“聪明！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无须颠覆，无须怀疑，无需否定，悟道只是给你提供一个科学理论和世俗认知之外另一个看待这个时空的视角。作为未知本源的道，其实具有庞大的兼容和泛用性，他并不排斥科学的系统理论，相反，你的知识越多，对于道的领悟就越通透…”青年依旧没有终止话题的打算，“但你刚才的思考的深度，并没有仅限于此吧…”
“呃…剩下的，大概就是对孤独之类问题的理解吧，如果每个人类个体都存活在由他们的官能所构建的世界中，即便这些世界的物质本征和基础架构是一样的，也因为阅历、视角和思维方式的不同而无法相通和兼容？比较极端的个例就是，我无法向第二个人指控你监测着我脑电波一事，因为这有可能远超出他的认知范围，无论世俗认知还是法条原则，诉讼主体永远指向人类，只有人类才会侵犯人权，牛羊不会，枪炮不会，人工智能也不会！”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叙述脉络，一边娓娓道来，罗严塔尔意识到自己的脑洞越来越大，识海也变得出奇的浩瀚和空明…
“宾果！与缸中之脑的假设不同，修仙的着眼点不在虚实之间的思辨，而是将重点放在了跨越人类的认知边界。正因人类的认知边界的存在，所以‘道’只能‘悟’而不能‘学’，所以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无法完全相互理解，所以修真悟道跟科学探索也没啥本质冲突…悟道嘛，说到底还是图个念头通达，说白了，不过就是个寻求与这个时空达成理解，谅解进而和解的途径——事理通达心气和平…玄而又玄，简而又简…”话音至此，目镜耳机中无尚的声音开始无法辨认，眼前的影像也开始很不稳定的闪烁起来…
罗大师的第六感同时也开始传来毛骨悚然的预警，一种巨大的恐惧犹如巨浪般的洪涛袭来，惊得他一身冷汗。他下意识扫了一眼目镜中的景象，眼前镜片中那些书柜开始一点点扭曲变形，张牙舞爪…
“系统检测拟态力场正在发生扭曲，奇门阵盘无法维系，整个房间的时空格局，正在向死门偏移…”
“说人话！”罗严塔尔赶忙起身，做好了脚底抹油的准备，“本座可没打算就为了一千块钱把命交代在这里…”
“似乎遭到了来自其他维度空间的恶意挤压……”
“降维打击？”
“是的，针对这个房间的鱼叉式空间入侵…”
罗严塔尔脊背发凉，“这怎么可能啊，科幻小说么？？你跟无尚到底招惹了什么高维度的大神…还被人跨时空追杀…好死不死的竟然还连累上我…”
“可你的脑电图的情绪波比刚才话里表现出来的要平稳和冷静得多呢…”
“都特么被逼着悟道了，这点觉悟总还是有的吧…逢山修路，遇水搭桥呗，我能咋办，我也很绝望啊…你还有什么重要信息没跟我透露的，赶紧说，至少也让我死个明白吧？”罗大师警戒着四周，大脑飞速的转动着。
目镜中的少身影年闪烁了一下，又出现在门边，指了指卧室门框正中空空如也的位置…“卧室门口处有位入侵者，已经站了六分多钟，对方开了隐身，身影无法被普通光学设备捕捉…不过拟态力场开启的情况下，你不可能受到任何伤害的，而综合对方心跳、呼吸以及行为等各项数据看来，他对你没有恶意，我建议你还是…”
“我靠，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跟我说，你故意的是吧？”没等目镜中的青年把话说完，罗严塔尔便抬手将刚刚用力场手套隔空取回的圣经朝青年手指的方向扔去，顺势一个疾步上前掏出兜里的一只用来拆快递箱的美工刀，迎向那个看不见的不速之客……
……
光学迷彩褪去，一个戴着龙头面盔，全身覆甲，很像某岛国特摄片中假面骑士打扮的魁梧身影逐渐展露在空气中…
现身的那一刹那，罗严塔尔看到了他铠甲臂章上方圆嵌套带着三个箭头的LOGO以及下方“艾S.西C.比P”三个字母，轻轻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