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办的办公室里,那台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着一室的沉闷。
许大茂一把鼻涕一把泪,半边脸高高肿起,上面还挂着几道半干的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正对着办公桌后那个愁眉不展的王主任,用一种被全世界背叛了的悲愤腔调,控诉着自己的遭遇。
“王主任,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我许大茂,在轧钢厂兢兢业业放电影,在院里老老实实做人,从没招谁惹谁。可这贾家,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精心排练过的委屈。
“我好不容易托关系,想给娄董事长放场电影,挣点辛苦钱,改善改善生活。这事儿碍着他们贾家什么了?那贾张氏,就是个老虔婆!她眼红,她嫉妒!她偷偷摸摸跑去娄家嚼舌根,把我这事儿给搅黄了!”
“我上门去理论,她还动手打人!您看看我这张脸,这还是人干的事吗?他们孤儿寡母?他们是恶霸!是地头蛇!”
王主任捏着眉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种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最是难断。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这一个大院里的陈年烂账。
“行了,行了,许大茂同志,你先冷静一下。”
王主任喝了口浓茶,摆了摆手。
“这样,我先让院里的三大爷给你们调解。邻里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能内部解决,还是内部解决的好。如果实在调解不了,我们街道再介入。”
许大茂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的不是街道办立刻下场,而是要一个“官方授权”的平台,让他能在全院人面前,把贾家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好,就听主任的!我倒要看看,当着全院人的面,他们贾家还怎么抵赖!”
于是,傍晚时分,四合院里那棵老槐树下,再次支起了桌子,摆上了板凳。
三大爷阎埠贵清了清嗓子,端着他那标志性的搪瓷茶缸,一脸严肃地坐在了主位上。
全院大会,再次召开。
暮色四合,各家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将院子里众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许大茂捂着脸,像一尊饱受屈辱的雕像,率先发难。
“各位街坊邻居,今天把大家伙儿召集起来,不是我要小题大做。实在是贾家欺人太甚!”
他声音洪亮,确保院里每个人都能听见。
“我许大茂谈成一笔二百块钱的生意,贾张氏这个老东西眼红嫉妒,跑去告密,把我的财路断了!现在,我要求贾家,赔偿我二百块钱的‘未来收益’,还有我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一分都不能少!”
话音刚落,贾家阵营里立刻爆发出凄厉的哭嚎。
贾张氏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腿乱蹬,双手用力拍打着地面,扬起一阵灰尘。
“没天理啊!杀千刀的许大茂,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她一边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嗓门越发高亢。
“你丢了生意,赖我们家?你脸上那点伤,指不定是你自己在哪儿磕的,跑来讹我们!我们家东旭残了,棒梗还小,秦淮茹一个女人家挣不了几个钱,你张嘴就要二百块,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两边各执一词,一个咬定是对方告密伤人,一个哭喊着对方上门讹诈。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都静一静!静一静!”
三大爷阎埠贵用力敲着桌子,试图控制局面。
“许大茂,你说贾张氏去告密,可有证据?”
“证据?她干这种事还能留下字据不成?院里谁不知道她那张破嘴,成天东家长西家短!除了她还有谁?”许大茂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血口喷人!”贾张氏在地上打着滚。
三大爷又转向贾张氏:“贾张氏,那你有没有去过娄家?”
“我……我路过!我路过不行吗?我看看人家高门大院是什么样,犯法吗?”贾张氏眼神躲闪,嘴上却毫不示弱。
阎埠贵一个头两个大,说得是口干舌燥,两边却都油盐不进,谁也说服不了谁。
院里的邻居们也窃窃私语,看热闹不嫌事大。
就在这僵持不下,气氛凝固到极点的时候,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却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
一直被贾张氏抱在怀里,看着大人们吵架觉得又刺激又好玩的棒梗,突然伸出小手指着许大茂,用尽全身力气,把从奶奶那里学来的话,一字不差地吼了出来。
“打他!”
这一声,让全院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棒梗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更加来劲了,挺着小胸脯,继续大喊:
“我奶奶说就该让你赔钱,谁让你长得像个尖嘴猴腮的坏蛋!活该你绝户!”
“活该你绝户!”
这句恶毒的诅咒,从一个几岁孩子的嘴里喊出来,带着一种天真而又残忍的穿透力。
空气死寂了一秒。
下一秒,许大茂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开!
他的眼睛瞬间充血,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张原本还在扮演委屈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你们都听到了!”
他指着棒梗,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转而又指向院里的每一个人。
“都听到了!一个几岁的孩子!他都知道这话!这肯定就是贾张氏这个老虔婆,天天在家里骂我,天天教唆他的!”
“这就是铁证!”
“她就是告密了!她就是背后捅我刀子了!现在还死不承认!”
所有的委屈、愤怒、算计和憋屈,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
棒梗的“童言无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许大茂眼中,贾张氏蓄意破坏他生意的“铁证”!
“我跟你拼了!”
许大茂嘶吼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大会,什么调解,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疯了一样拨开人群,直冲向地上的贾张氏。
贾家的人也反应过来,贾东旭拄着拐杖,瘸着腿想上来帮忙,却被冲昏了头的许大茂一把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院子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骂,孩子的哭喊,桌椅被撞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混乱的交响。
“别打了!别打了!”
秦淮茹急得满头是汗,她想去拉开扭打在一起的许大茂和自己的婆婆。
她挤进混乱的人群中心,就在她伸手去抓许大茂胳膊的瞬间,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狠狠推了她一把。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秦淮茹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她尖叫着向前摔倒。
她的左脚脚踝,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内翻折,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咔嚓!”
一声清脆又令人牙酸的骨骼脆响,在混乱的噪音中异常清晰。
紧接着,是秦淮茹一声撕心裂肺、完全变了调的惨叫!
“啊——!”
那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瞬间压过了院里所有的嘈杂。
扭打的双方停了下来。
看热闹的人群也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向倒在地上,抱着脚踝痛苦翻滚的秦淮茹。
棒梗被母亲的惨叫吓得呆住了,随即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哭声。
这场由二百块钱引发的风波,最终在一声骨裂的脆响、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和一阵被吓坏的哭声中,迎来了更加混乱的收场。
许家和贾家的仇,经过今晚,算是彻底结死。血与骨的仇恨,再无任何化解的可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何雨柱,就站在自家门口的阴影里。
他双手插兜,冷眼旁观着院子里这出狗咬狗的闹剧。
从许大茂的表演,到贾张氏的撒泼,再到棒梗的神助攻,以及最后秦淮茹的意外受伤。
整场大戏,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他看着那群被他称为“禽兽”的邻居们,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甚至连一点涟漪都未曾泛起。
他只是觉得,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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