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余晖,给灰砖青瓦的四合院投下了一片浓郁的、近乎于血色的金红。
光线扭曲了人们的影子,也搅乱了他们心底的盘算。
李卫东就站在自家门口。
他身形笔挺,神情淡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在他的对面,是三大爷阎埠贵。
这位精于算计了一辈子的教书先生,此刻脸上堆叠起的笑容,比他眼角的皱纹还要密集。可那笑容底下,却藏不住一丝割肉般的剧痛。
“卫东,都在这儿了,你点点。”
阎埠贵的声音带着点讨好,又有些发飘。
他伸出双手,捧着一沓用牛皮筋紧紧捆扎的钞票,动作谨慎得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那沓钱的厚度,让周围所有假装路过、实则伸长脖子偷瞄的邻居,喉咙里都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沓钱死死吸住了。
那是一沓“大团结”。
崭新、挺括的十元大钞,在这个时代,是普通人轻易不敢揣在身上的最大面额货币。
一张,两张,十张……
近百张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厚度。
这种纯粹由现金构成的视觉冲击,野蛮,粗暴,带着一股焚心灼骨的热浪,瞬间席卷了整个院子。
院里这些人家,一个月能从牙缝里省下十块钱,都得锁进箱底,夜里拿出来数一遍再偷着乐。
谁见过如此巨额的现金?
谁见过有人敢把足以买下一座小院的钱,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当面交割?
李卫东没有一句多余的客套。
他伸出手,动作干脆利落,直接从阎埠贵颤抖的手中接了过来。
钞票入手,有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他的手指随意地捻了捻钞票的边缘,指腹感受着那近百张新钞叠加的厚度与弹性。
确认无误。
下一秒,他手腕一翻,那沓足以让任何一个家庭陷入疯狂的巨款,便被他直接揣进了自己中山装的上衣内兜。
他的口袋,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悄无声息地吞噬了这笔财富。
而他本人,从始至终,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平静。
平静到了可怕的程度。
这份可怕的平静,却在所有围观者的心湖中,引爆了一场十二级的海啸。
他们的眼神变了。
彻底变了。
从之前看热闹的好奇,看孤儿发迹的戏谑,迅速转变成了某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
那是敬畏。
是羡慕。
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的,几乎要从眼眶里喷涌而出的嫉妒。
这一刻,他们终于以一种最直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被强行灌输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被他们或同情、或鄙夷,视作无根浮萍的孤儿李卫东,已经不再是他们可以随意评价、拿捏的对象了。
他飞升了。
就在刚才那个揣钱的动作之间,他已经飞升到了一个他们必须仰望,甚至需要讨好的高度。
他,在这个院里,拥有了超然的地位。
人群中,槐花那双黑葡萄般清澈的大眼睛里,几乎要迸射出崇拜的星光。
卫东哥!
卫东哥实在是太厉害了!
电影里那些打败了坏蛋的英雄,都没有卫东哥刚才那个样子有派头!
随手一掏,随手一揣。
那就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这根本不是故事,这是活生生的传奇!
而在人群的另一侧,一个女人的世界,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无声的崩塌与重塑。
于莉。
她的呼吸都停滞了,一双眼睛死死地钉在李卫东那个微微鼓起的口袋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那声音是如此巨大,让她几乎听不见周围邻居们的窃窃私语。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重锤,砸碎了她这些天所有的委屈、无助与绝望。
为了开饭馆那点启动资金,她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求爷爷,告奶奶。
看尽了亲戚朋友的白眼与冷漠。
她把尊严踩在脚下,磨破了嘴皮,也才勉强凑了百十来块钱。
她甚至动过找李卫东的念头。
可转念一想,自己和他有什么交情?凭什么开口?那点微不足道的邻里关系,根本支撑不起借钱这种沉重的话题。
她退缩了。
但现在,就在此刻。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顾虑,所有的退缩与所谓的脸面,在李卫东口袋里那沉甸甸的一沓“大团结”面前,被冲击得粉碎,连一丝残渣都不剩。
二百块钱。
那个压得她喘不过气,让她走投无路,几乎要扼杀她所有梦想的天堑。
对于此刻的李卫东而言,恐怕真的只是九牛一毛。
甚至,连一毛都算不上。
整个四合院,不,放大到她认识的所有人,她所能接触到的整个世界里,唯一有这个实力,也唯一有可能拉她一把,帮她实现那个开饭馆梦想的人……
只有他!
李卫东!
他不是什么选择之一。
他就是唯一的希望!
一道前所未有的光芒,在于莉的眼中轰然炸开,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必须找他!”
“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这个念头,不再是微弱的火苗,而是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的猛兽,在她心中疯狂地咆哮、奔腾。
于莉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这痛楚,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清醒。
她知道,这个决定,将改变她的一生。
这个在嫉妒与希望交织中疯狂滋长的念头,为她,也为这个风波不断的四合院,埋下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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