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磊三兄弟的原料供应走上正轨,李卫东的工作台前,第一次出现了零件堆积的盛况。
他的双手稳定得不带一丝颤抖,细小的镊子在他指尖仿佛有了生命。一个比米粒还小的齿轮被精准地嵌入机芯的卡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机械的美感。
宗师级的钳工技能,让他处理这些核心部件时效率惊人。
然而,每当一块机芯宣告完成,新的烦恼便接踵而至。
他不得不放下精密的工具,拿起粗苯的表带,费力地将其固定在表耳上。然后用软布一遍遍擦拭表盘和表壳,确保不留下任何一丝指纹。最后,再笨拙地将成品塞进简陋的纸质包装盒里。
这些活,技术含量为零,却琐碎、耗时,无情地吞噬着他最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李卫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眼前已经组装好的三块机芯,和旁边那一大堆等待包装的手表零件,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生产效率的瓶颈,不在于核心技术,而在于末端的这些体力劳动。
他一个人,就是一台最高效的发动机,但整条生产线,却被这些无意义的杂活拖慢了节奏。
“必须把这些环节也外包出去。”
一个念头,清晰地在他脑中浮现。
他的视线穿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投向了院子。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中院,几个大娘大婶聚在墙根下,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唾沫横飞地聊着东家长西家短。她们是这个时代最典型的闲散劳动力,时间多到只能用来说闲话和晒太阳。
她们,就是现成的工人!
一个完整的计划,在李卫东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第二天中午,院里最爱传话的周大娘正在井边洗菜,冰冷的井水冻得她手指通红。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周大娘,忙着呢?”
周大娘回头,看到是李卫东,脸上立刻堆起了笑。
“是卫东啊,可不是嘛,这天儿,水都扎手。”
李卫东走到她身边,没有看她,而是望着井口,发出了一声恰到好处的叹息,声音里带着三分烦恼和七分无奈。
“唉。”
周大娘耳朵一动,立刻来了精神,八卦的雷达瞬间开启:“怎么了卫东?遇上愁事了?”
李卫东仿佛正等着她这句话,转过头,一脸的苦恼。
“还不是我那几个兄弟,就是打磨个表壳,那么简单的粗活,我都得给他们一个八毛钱!您说,这活是不是太好干了?这钱挣得,也太容易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飘忽,语气里充满了“不值当”的意味,仿佛只是在无意中抱怨一句。
但“八毛钱”这三个字,却像一颗重磅炸弹,精准地投进了周大娘的心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什……什么?!”
周大娘手里的青菜“啪”的一声掉回了盆里,水花溅了她一身,她却浑然不觉。她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
“打磨个破铁壳子,一个……就给八毛钱?!”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子里轰然炸开。
八毛钱是什么概念?厂里学徒工干一天,也就这个数!
李卫东看着她的反应,心中了然,目的已经达到。他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转身便走,留下一个“深受其扰”的背影。
周大娘呆立在原地,脑子里只剩下“八毛钱”三个字在疯狂回荡。她再也顾不上洗菜,端起盆子,几乎是小跑着就冲回了自家屋里。
果然,连半个小时都不到。
整个四合院,彻底炸了锅。
“听说了吗?李卫东那活儿,一个给八毛钱!”
这个消息由周大娘的嘴里发出,以一种病毒式的速度,瞬间传遍了院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天!真的假的?打磨个壳子就八毛?”
“周大娘亲耳听见的!卫东亲口跟她抱怨的!还能有假?”
“那一天要是干上十个,不就是八块钱了!比厂里一级工的工资都高啊!”
八块钱!
这个数字,对于这些一个月最多攒下三五块钱的家庭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院里那些赋闲在家的大娘大婶们,彻底疯狂了。
她们再也坐不住了。纳鞋底的手停了,聊天的声音没了,就连正在打瞌睡的,也被人一把推醒。她们的眼神里燃烧着炙热的火焰,那是对金钱最原始的渴望。
“走!找卫东去!”
“这活儿凭什么给外人干!咱们也能干!”
一时间,人声鼎沸,整个四合院的闲散妇女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潮水般地涌向了李卫东那间小小的耳房。
“卫东啊!卫东你在家吗?”
“你那活儿还缺人不?你看大娘这手脚,利索着呢!”
“就是!我们也能干!不就磨个铁疙瘩嘛!我们不要八毛,给七毛九都行!”
房门被拍得“砰砰”作响,门口挤满了人,一张张急切而渴望的脸,几乎要贴到窗户纸上。
李卫东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喧嚣,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时机,已到。
他拉开房门,看着眼前这群热情高涨得近乎失控的大娘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
他清了清嗓子,顺水推舟地说道:“大娘们,大伙儿静一静,听我说。”
见他开口,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打磨表壳的活儿,已经包给我那几个兄弟了,咱们得讲信用,不能说换就换。”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声。
李卫东话锋一转。
“不过,我这儿还有些更精细的活儿,需要手巧、有耐心的人干。”
他顿了顿,提高了音量,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
“安装表带,还有最后的清洁包装,这个活儿,一个五毛钱。你们,愿意干吗?”
“五毛?”
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热烈的声浪。
“干!怎么不干!”
“我干!我干!”
“卫东,这活儿给我!我手最巧了!”
在八毛钱的心理预期下,五毛钱一个的“精细活”,非但没有让她们觉得少,反而让她们觉得这活儿更“高级”,更值钱!
李卫东看着眼前这火热的场面,心中暗笑。
他随即转身从屋里拿出样品,当着所有人的面,制定了严格到近乎苛刻的质量标准。
“活儿可以拿去,但丑话说在前面。表带要装正,不能有松动。表盘和表壳上,不能有任何划痕和指纹。包装盒要方方正正,不能有破损。谁交上来的活儿不合格,不仅没工钱,下次也别想再领了。”
他冰冷而严肃的语气,让狂热的大娘们瞬间冷静下来,也让她们意识到,这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就这样,李卫东不费吹灰之力,成功将整个四合院的闲散劳动力,全部整合进了自己的生产线。
当天下午,在大娘们强大生产力的帮助下,十二块崭新的手表全部包装完毕,每一块都完美得如同工艺品。
三大爷阎埠贵嗅着金钱的味道闻讯赶来,当他看到那十二块码放整齐,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手表时,眼睛都直了。
他拿起一块,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嘴里不住地赞叹。
“漂亮!太漂亮了!卫东,你这手艺,绝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场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点出了九十六张“大团结”。
“卫东,你点点,这是960块钱,这些表,我全要了!”
阎埠贵一手交钱,一手提货,动作麻利,仿佛生怕李卫东反悔。
看着三大爷那急不可耐的背影,李卫东掂了掂手里那沉甸甸的一沓钞票。
他的原始资本,完成了又一次惊人的飞速增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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