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吱啃开锁扣的那声轻响,在破庙晨雾里格外清晰。
驼鼠爪子扒拉着铜锁,小脑袋仰起来,胡须抖了抖:“这破本子记了三年账呢,哪头灵兽从哪抓的,卖给谁,抽了多少‘情髓’——”它用尾巴尖戳了戳泛黄的纸页,“都在这儿明明白白写着!”
林缺喉结动了动。
他蹲在稻草堆里,小九蜷在他臂弯,软乎乎的尾巴缠上他手腕。
当他翻开第一页时,指节突然发颤——火鬃犬那栏写着“青石城猎户老陈头护院兽,周扒皮以三坛烧刀子诱捕”,字迹歪歪扭扭,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他想起上个月在城外山涧,那只火鬃犬为救小主人被熊罴咬断腿,当时他给它敷药时,它舔他手心的温度还留在记忆里。
“毒鳞蜥……北溟雪原部落图腾。”他声音发哑,翻页的动作越来越快,“他们连图腾兽都敢抓?那部落的孩子每年冬天要给毒鳞蜥献冰莓的……”
最末一页的墨迹还未干透。
林缺的手指停在“九尾狐幼崽,编号X9,待提‘执念’三斤,换‘宗门秘药’三匣”那行字上,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里。
他猛地合上账本,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所以……小九一开始就是被盯上的?”
臂弯里的小九轻轻动了动,狐狸脑袋蹭过他手背。
她的灵视里,账本边缘浮起浅金色的符印——那是天武宗执法堂特有的暗纹,像条盘着的蛇。
林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然收缩:“天武宗的人……”
“林爷饶命!林爷饶命啊!”
破庙后墙突然传来扑通一声。
周扒皮不知何时从梁上的窟窿钻进来,膝盖砸在青石板上,额头立刻肿起个包。
他浑身沾着草屑,抖得像筛糠:“那账本我也有份记的……可我就是个跑腿的!孟九娘拿我家小崽子威胁我,我、我也是被逼的!”他突然扑到林缺脚边,抓住他裤脚,“我戴罪立功!我知道孟九娘还有个‘情绪冷库’,藏了上百头没开封的灵兽幼崽!她说等‘第三铃响’,就用万兽怨念点燃‘心魔大阵’,炼颗‘神明丹’!”
“神明丹?”林缺蹲下来,拇指摩挲着账本封皮的铜扣,“她想成神?”
“她疯了!”周扒皮额头抵着地面,“那些幼崽都是没开灵智的,情绪最纯……她说等怨气攒够,就能引动上古神血,自己当新神!”他突然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林爷,那冷库不在地下!我偷听过,在风蚀断崖!断崖下有个天然冰窟,铃声最近的地方……”
“小九。”林缺低头看向怀里的狐狸,“你看到什么?”
小九竖起耳朵,灵视如涟漪扩散。
她的尾巴尖轻轻颤动,喉间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冷库在风蚀断崖……铃声……很近……”
机械音在林缺识海炸响。
他手一抖,差点把账本掉在地上:“系统?你说什么派系?”他摸出怀里的铜铃残片,残片上的倒计时还在跳动:【69:12:03】,而原本模糊的铭文突然清晰了一行:“……执念为引,悲悯为钥,开者——非主,乃仆……”
“所以……”林缺盯着残片,突然笑了,“合着我不是来当主人的,是来当保姆的?”
“吱!”老吱突然竖起耳朵,整个身子绷成根弦,“有人来了!黑甲,带宗门令!”
林缺瞬间绷紧后背。
他把账本塞进滚滚肚皮的软囊,那只梼杌幼崽立刻蜷成毛球,软囊的绒毛自动闭合。
小九缩成巴掌大的毛团,钻进他衣领。
周扒皮想往梁上爬,却被林缺扯住后领——这时候乱跑反而显眼。
“缩到香案底下。”林缺压低声音,自己则贴着墙根,透过破窗缝隙往外看。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三个穿黑甲的人走进破庙,腰间的天武宗令牌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为首的执法弟子踢开稻草堆,刀尖挑起半块发霉的馍:“孟九娘的人说,有个带狐狸和黑毛兽的小子往这边跑了。”
“这破庙早荒了十年。”另一个弟子用刀背敲了敲香案,“能藏哪儿?”
“仔细搜。”为首的眯起眼,目光扫过梁上的窟窿,“那驼鼠说不定——”
“吱!”老吱突然从梁上窜下来,叼起半块馍就往庙外跑。
三个弟子立刻追出去,脚步声渐远。
周扒皮从香案底下爬出来,额角全是冷汗:“他们这是清口风……林爷,您这回真把宗门蛀虫惹毛了。”
林缺却笑了。
他摸出怀里的“灵兽工牌”模具——那是他用黑市捡的铜片打的,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风蚀断崖特别行动队——编制不限种族,包吃住,有工伤险。”他蹲在地上,用刀尖在青石板上刻新字样,刀尖与石头碰撞出火星:“蛀虫怕什么?我可是专门清理编制外害虫的。”
夜色漫进破庙时,林缺点起篝火。
他把账本内容誊抄成三份:一份塞进六扇门的匿名信箱,封口处压了块青石城的碎瓦;一份用油纸包好,交给躲在梁上的老吱:“送到城南苏小盏的绣坊,找穿月白裙子的姑娘,她会给你糖。”最后一份,他捧在手里,火苗舔过纸页:“烧了干净,省得被抢。”
灰烬飘向西方,那里是风蚀断崖的方向。
小九趴在他膝上,灵视里的荒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点,像被囚禁的星辰。
她蹭了蹭他下巴,声音轻得像叹息:“……它们在等……等一支舞……等一个家……”
林缺握紧铜铃残片。
残片上的倒计时不知何时变成了【68:59:57】,而那行新铭文在火光里明明灭灭。
他望着西方的夜色,轻声道:“那就跳给他们看,建给他们住——这届饲养员,不干则已,干就干到底。”
风蚀断崖深处,那口埋在沙石里的青灰古铃突然轻颤。
被束缚千年的铃舌终于挣脱,在晨雾里晃出第一声清响:“叮——”
晨光初照时,百兽秘境入口的旌旗被风掀起一角。
林缺蹲在角落啃冷馍,小九蜷在他怀里打哈欠,绒毛上还沾着破庙的草屑。
不远处,几个挑着菜筐的贩子走过,筐底隐约露出半截黑毛——是滚滚把自己团成了毛球,正扒着筐沿往外瞅。
“走了。”林缺抹了抹嘴,把最后半块馍塞进小九嘴里,“该去断崖了。”
小九舔了舔他指尖,狐尾在他手腕缠成小圈。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铃声,像在应和什么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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