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夜的风裹着铁锈味的腥气，林缺的靴子陷进南疆荒原的砂砾里，每一步都像踩着烧红的炭。
他怀里的飞飞体温凉得惊人，银翼上的鳞粉簌簌落在他衣襟，淡金色的血丝顺着小家伙的喙角往下淌，在他手背上洇出星点血花。
封印......撑不住了......飞飞的声音细若游丝，爪子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领，天巡碑在......前面...
小九的灵视突然泛起涟漪。
林缺余光瞥见九尾狐竖起耳朵，第三尾上的绒毛根根炸起——那是感知到天地异变的征兆。
他抬头，便见百里外的天空像被撕开道口子，九道紫雷正绕着某个中心点盘旋，电流交织成的雷环如巨蟒吐信，在云层里翻涌。
系统！林缺咬牙低喝。
【叮——检测到九霄雷劫成型，任务剩余时间：00:59:23】机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调调，温馨提示：传统觉醒仪式需献祭三牲血祭，触发天碑共鸣，但根据本系统大数据分析——
闭嘴！林缺打断它，掌心被飞飞的爪子抠出月牙印。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声，看见赵铁柱攥着短刀的手在发抖，看见滚滚叼着探路用的骨哨蹲在路边，背刺上的绒毛都蔫了。
再快也来不及了！赵铁柱突然嘶吼，刀鞘磕在石头上迸出火星，雷劫落下来的速度比咱们两条腿快十倍！
林缺的脚步顿住。
他望着天边越来越亮的雷环，突然笑了，笑得眼角都皱起来——这副模样把旁边的赵铁柱吓了一跳。
他弯腰把飞飞轻轻放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指腹抹掉小家伙喙角的血：记得苏小盏给的音律增幅阵盘吗？
还有你上次从梼杌老巢顺的节奏喇叭？
你要干吗？赵铁柱瞪圆眼睛，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我们不跑了。林缺解下腰间的铜铃残片，在掌心里颠了颠。
残片上的铭文正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暖光，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天道要的是典礼，对吧？
那咱们就办个大的。
他从背包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青铜阵盘，往地上一按。
阵盘嗡地亮起蓝光，十二道音纹如藤蔓般爬向四周；滚滚立刻颠颠跑过来，嘴里叼着个红漆铁皮喇叭——正是上次在梼杌幼崽窝里顺的战利品，喇叭口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兽毛。
林缺把喇叭接口对准阵盘，指尖在喇叭按钮上悬了悬，转头冲飞飞挤眼睛：你妈当年觉醒时，是不是也听哭哭啼啼的祭歌？
太老套了。他按下按钮，《科目三》的欢快鼓点混着段古老的乘黄歌谣炸响，间或还能听出《卡农》的旋律——这是他连夜用系统奖励的百音融合器调的，咱这叫欢乐开学典礼，多有排面？
飞飞原本半阖的眼睛猛地睁大，金红色的瞳仁里映着林缺发亮的笑容。
它的银翼微微颤动，嘴角甚至扯出个近似人类的抽搐——不知道是被雷劫吓的，还是被音乐惊的。
小九！林缺拍了拍九尾狐的脑袋。
小九第三尾唰地立起来，毛绒绒的尾巴尖开始随着节奏摆动，带起的风卷着砂砾在半空跳起圆圈舞。
荒原上的沙粒、枯草、甚至赵铁柱的破披风都跟着摇晃，竟真被九尾狐的妖力调出了几分韵律。
雷云翻涌的速度慢了。
第一声雷炸响时，林缺正跃上旁边的高岩。
紫雷划破天际的刹那，他举起铜铃残片，喉咙里的吼声响得能震碎耳膜：飞飞！
叫！
把你妈喊出来！
飞飞的身体剧烈颤抖。
它仰起头，喙尖对着雷环，发出一声绵长的啼鸣——那声音起初像幼鸟学语般脆弱，却越拔越高，最后竟穿透云层，震得林缺耳膜发疼。
地底下传来闷响，像是有巨物在挣脱束缚。
轰！
一座青铜石碑破土而出。
碑身上天巡二字泛着古铜色的光，碑底的铃纹与林缺手中的残片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
原本蓄势待发的雷劫突然顿住，九道紫雷像被掐断了线的风筝，在半空游移不定。
持铃人......你终于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碑后传来。
林缺转头，看见个白发老者拄着骨杖走过来，浑浊的双眼却精准地望向他，三百年前，也是你，让九头蛇跳了秧歌......
巫哑？赵铁柱倒抽口冷气，南疆守碑人？
林缺没来得及细问。
天巡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将飞飞整个吸了进去。
他下意识往前扑，却被一道光墙挡住。
金光里传来细碎的鸣叫，像是幼兽破壳，又像凤凰涅槃。
当金光散尽时，碑顶立着只神鸟。
它的银翼展开足有两丈宽，羽毛上流转着星辉般的光，尾羽末端点缀着红宝石似的斑点——正是乘黄觉醒后的模样。
唳——
这声清越的啼鸣震得荒原上的砂砾都跳起来。
逸散的神力如风暴般席卷全场，小九突然发出一声尖啸。
林缺转头，正看见九尾狐第三尾的绒毛簌簌脱落，露出底下幽蓝如雷云的新尾——第四尾，正在缓缓生长。
叮——任务完成！
获得风息亲和体质（可操控风元素，与飞禽类神兽亲和力 200%）！系统的声音难得没带骚话，检测到九尾狐第四尾觉醒，图鉴进度 15%......
林缺没听见系统的提示。
他只觉体内有股热流顺着经脉乱窜，皮肤表面泛起细碎的青光，连呼吸间都能尝到风里的甜味。
他伸手接住小九新长出的尾巴尖，毛茸茸的触感混着电流般的麻痒，让他忍不住笑出声。
天亮时，雷云已经散得干干净净。
飞飞立在天巡碑顶，引颈长鸣，远处的山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吼——南疆万兽在向新生的神兽致敬。
巫哑将一枚刻着铃纹的骨片递到林缺面前，骨片边缘还沾着点暗褐色的血渍：第四枚铜铃......在星坠沼泽......他枯槁的手指拂过骨片上的小字，待风引路......
林缺握紧骨片，望向南方。
那里的雾气比其他地方更浓，隐约有钟声穿透晨雾传来，像是古寺的晚钟，又像是某种巨兽的低吟。
这次......咱们是去打卡，还是去救谁？小九蹭了蹭他的手背，第三尾和新长出的第四尾交缠成团，像团会动的蓝云。
林缺望着雾气弥漫的沼泽，忽然想起系统之前说过的星坠沼泽有上古神铃。
他正想低头和小九说点什么，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林缺！
熟悉的男声穿透晨雾。
林缺转头，便见严正言骑着黑鬃马从山道上冲下来，腰间的铁剑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那是青石城巡城卫统领的标配。
（星坠沼泽深处，泥潭表面的腐藻突然翻涌。
一口黑绿相间的古铃缓缓浮出水面，铃舌轻晃，竟发出一声闷响，像是在应和那支未跳完的《科目三》舞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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