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缺裹着破皮袄的肩头被流民队伍推搡着，猎弓背带勒得肩胛骨生疼。
黑风山脉的山口像张黑洞洞的嘴，焦烟混着腐叶味往鼻腔里钻，岩壁上的符文扭曲如活物，在暮色里泛着青灰。
他垂眸看了眼怀中的小九——小狐狸第五尾的银毛正在微微颤动，鼻尖几乎要蹭到他锁骨，尾尖扫过他手腕时，传来湿凉的触感。
主人......小九的声音细得像风里飘的蛛丝，就是这里，梦里的哭声......越来越近。她毛茸茸的耳朵向后贴着，原本灵动的眼瞳蒙上层雾，像被水浸过的琉璃珠。
林缺喉咙发紧，指尖轻轻抚过她耳后——那是小狐狸害怕时最需要安抚的地方。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跳动着刺目的红：【灵脉污染度68%！
检测到九尾血脉共鸣陷阱】，提示音里还夹杂着电流杂音，像有人在信号不好的频道里念咒。
他抬头望向半山腰被黑雾笼罩的巨穴，那里透出暗红的光，像块浸了血的破布。
祭坛就在里面，而小九......林缺喉结动了动，手掌悄悄按在腰间的御兽铃上。
金鳞纹路贴着皮肤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流民队伍里有人踉跄着摔倒，他顺势蹲下，用身体护住怀里的小九，余光瞥见脚边的滚滚——梼杌幼崽正扒着他裤管，湿漉漉的鼻子在地上嗅来嗅去，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
这崽子的嗅觉比猎犬还灵，方才在山口就哼唧着不肯走，现在更把脑袋往他腿缝里钻，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走快点！押队的教徒用骨鞭抽在岩壁上，火星子溅到林缺脚边。
他低头装出被蛊虫控制的呆滞模样，任由人流推着往洞穴里挪。
腐臭混着甜腻的香气越来越浓，那是焚心蛊燃烧时特有的味道——他在系统图鉴里见过，这种蛊虫专噬活物神智，中蛊者会变成任人操控的行尸。
可此刻他后颈的寒毛却竖得笔直，不是因为蛊毒，而是洞穴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那声音像极了小九梦里的哭嚎。
洞穴内远比想象中开阔，白骨堆砌的祭坛足有两人高，三十六盏命灯绕着它排成螺旋，灯芯里封着的精魄在火焰中扭曲，有青鸾尾羽的金芒，有穷奇爪尖的黑纹，甚至还有一缕他在龙穴见过的应龙金鳞。
中央石台上，一具九尾狐遗骨被铁链贯穿，空洞的眼窝里塞着夜明珠，泛着幽蓝的光，狐狸头骨高高吊起，口中衔着半卷古卷，纸页边缘焦黑，隐约能看见御兽二字。
林缺喉间泛起腥甜——那遗骨的尾椎骨，和小九的第五尾轮廓几乎重合。
以怨为薪，以魂为引，燃混沌心火，焚尽天道虚名！赤魇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他站在祭坛顶端，赤发被无名火烤得蜷曲，骨杖上的骷髅眼窝里淌出黑血，滴在石台上滋滋作响。
林缺假装瘫坐在角落的草堆里，手指在破袄下掐出月牙印——系统任务【破坏献祭阵眼：让守阵凶兽集体跳大神】刚弹出来时，他差点笑出声，可现在看着那些命灯里的精魄，笑意在喉咙里结成冰。
提示写着：【节奏乱，则阵崩；情动，则蛊裂】。
他摸出改装过的短笛——原本是系统奖励的节奏感知耳机，被他拆了线路，裹上兽皮伪装成普通猎具。
另一只手捏着猫薄荷味烟雾弹，这是上次任务奖励的绝对能吸引任何灵兽的猫薄荷的加强版，他特意留到现在。
小九在他怀里轻轻抖了下，尾巴尖缠上他手腕，传递着细微的灵力波动——是安心的信号。
深吸一口气，林缺将短笛凑到唇边。
不是战鼓，不是咒乐，唢呐版《一剪梅》的前奏像把钝刀，划开洞穴里的诡谲。
哀婉的调子裹着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唱词漫开，林缺故意咬重了天地一片苍茫那句，喉音里带着点跑调的沙哑——像极了他小时候，在青石城街头听老乞丐唱的卖艺调。
洞穴瞬间静得能听见命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赤魇的骨杖停在半空，焚灵教众的动作僵成雕塑，连祭坛上的九尾遗骨都轻轻颤了颤。
林缺盯着阵眼处的裂地猿老吼——那庞然大物原本正捶胸怒吼，震得洞顶碎石乱落，此刻却慢慢垂下双臂，眼眶里的岩浆般的眼瞳泛起水光。
娘啊......老吼的声音像破风箱，我对不起你......我不该砸了你腌的酸菜坛子......他庞大的身躯蹲下来，毛茸茸的脑袋撞在石柱上，那年冬天没酸菜吃，您咳了整宿......眼泪混着岩灰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水洼。
林缺差点没绷住笑——系统图鉴里说裂地猿最记仇，没想到触发点是童年砸了老娘的酸菜坛子？
火睛貂赤瞳的反应更滑稽。
这护法原本蹲在灯柱上，双目赤红如炭火，此刻却歪着脑袋，喉咙里发出嗷呜的困惑声。
林缺趁机把烟雾弹塞进香炉通风口，淡绿色的烟雾飘出来时，赤瞳的瞳孔瞬间缩成细线，嗖地从灯柱上窜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翻着肚皮蹭向林缺的破鞋底，舌头伸得老长，尾巴卷着他的裤脚，嘴里含含糊糊哼着雪花飘飘~。
阵法节奏彻底乱了。
命灯忽明忽暗，原本稳定的螺旋阵纹开始扭曲，祭坛上的九尾遗骨发出尖锐的悲鸣。
林缺趁机催动小九第五尾的月华幻瞳——淡银色的光从狐狸眼瞳里漫出，他眼前的符文脉络突然清晰起来，那些扭曲的刻痕竟和御兽铃上的金鳞纹路如出一辙！
反向封印阵......他咬破指尖，鲜血滴在石地上，强行破坏会引爆所有精魄......运转神级抚摸术时，灵力顺着指尖化作温柔的波纹，他模仿着安抚小九时的手法，顺着符文逆向注入。
命灯的火光由红转蓝，三十六盏灯芯同时爆出细碎的星火，像一场逆着下的流星雨。
杂碎！赤魇的怒吼震得洞顶落石如雨，骨杖带着腥风砸向林缺面门。
他抱着小九就地一滚，后背撞在暗道口的石壁上，疼得差点岔气。
暗道里的霉味涌进来时，他瞥见半卷古卷被气浪卷到半空，纸页翻飞间，饲者非奴，铃动则心通几个字刺得他眼睛发酸。
他抬手一捞，古卷残页啪地落在掌心，还带着余温。
逃至山腹裂谷时，林缺靠在岩壁上直喘气。
七窍渗出的血珠顺着下巴滴在小九毛上，染出几点红梅。
他能听见体内灵力如沸水翻滚，那是方才用万兽之语强行共鸣裂地猿情绪的反噬——系统说过，共感越深，代价越重。
可当他低头看见小九缩成毛团，用舌头轻轻舔他手背的血时，突然笑了。
系统界面在这时疯狂闪烁，提示音先是变成赤魇沙哑的低语：......饲......养......员......你逃不掉......下一秒又恢复正常，机械音里带着电流杂音：【警告：检测到高维污染，共感反噬功能已解锁】。林缺抹去鼻血，将古卷残页贴在御兽铃背面，铃片相击发出清越的叮声。
远处山巅，一缕混沌黑火悄然熄灭，仿佛有谁，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他望着怀中的小九，又摸了摸脚边扒着他裤管的滚滚，喉咙里的腥甜突然变成了蜜。
山风卷着裂谷的寒气灌进来，他裹紧破皮袄，感觉御兽铃贴着心口的地方，金鳞纹路正在发烫——像在回应他，又像在提醒他，接下来的路，只会更热闹。
林缺靠在裂谷岩壁喘息，七窍血痕未干，体内灵力如沸水翻滚。
他望着手中的古卷残页，又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九，忽然轻声道：下次......该教老龙跳科目三了。话音未落，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夹杂着细碎的笑声：【新手任务完成，主线任务更新：饲养员，请准备好——你的崽，不止这一只】。
山风掠过，御兽铃发出清脆的轻响，在裂谷中回荡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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