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风雪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林骁趴在雪坡上,睫毛结了霜,望远镜的金属框几乎冻住眼皮。
十公里外,那座废弃通讯站孤零零地蹲在山坳里,外墙爬满锈蚀的天线支架,像一头被遗弃的钢铁野兽。
昨夜“夜枭”行动残留的数据包,就藏在它残存的主控机房里——这是上级截获的最后一条加密信号指向的位置。
也是敌军试图掩盖真相的最后一道防线。
“三名哨兵。”林骁低声说,镜头缓缓移动,“巡逻半径三十米,间隔四分钟轮换,节奏正常。”
赵磊缩在雪坑里,搓着手,牙齿打颤:“标准D级防御配置,应该没问题吧?”
林骁没答话。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刚换岗的哨兵——那人左手扶腰的动作太刻意了,像是怕枪套松脱,又像是……习惯了重型武器的重量。
“不是伤兵。”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是习惯性护枪套。只有长期佩戴‘蟒蛇’重型手枪的人才会这样。”
赵磊一愣:“‘蟒蛇’?那是特种作战配发的定制款,普通哨兵用不起。”
林骁眯起眼,脑中瞬间调出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所有敌军编制资料、装备分配表、人员调动记录——这些信息在他穿越后就成了自动归档的记忆数据库,清晰得如同昨天写下的笔记。
“这个人不对劲。”他说,“步伐偏重,右肩微沉,说明负重不均。而且……”他顿了顿,“他换岗时踩碎了一块冰,反应延迟0.3秒才抬头警戒——这不是训练不足,是思维惯性松弛,像久居高位的人突然被迫执行底层任务。”
赵磊听得头皮发麻:“你是说……里面混进了大鱼?”
林骁收起望远镜,嘴角扯了下:“不管是不是鱼,咱们的任务是拿数据、炸设备。其他的事,等拿到证据再说。”
命令下达,行动开始。
赵磊摸向侧翼配电箱,熟练剪断线路。
备用电源熄灭的瞬间,林骁一脚踹开锈蚀的铁门,破片手雷紧随其后,在走廊尽头轰然炸响。
火光映出服务器阵列的轮廓,他一个翻滚上前,U盘插入接口,倒计时启动:10秒同步,5秒销毁。
爆炸准时响起,核心机柜在烈焰中扭曲倒塌。
“撤!”张排长一声令下,小队迅速撤离。
可刚冲出建筑五十米,耳机里突然传来急促预警:“热成像发现异常移动!北侧沟道有四人小队正高速撤离,携带担架状物体!重复,非我方单位!”
林骁猛地刹住脚步。
他掏出战术平板,快速调出敌军“影狼”特战分队的编制图——没有医疗班,没有后勤支援组,全员战斗配置。
这种天气、这个时间点,抬着“伤员”往深山跑?
“要么是重伤员,”他盯着屏幕喃喃,“要么就是重要人物。”
赵磊一把拽住他胳膊:“上级没授权扩大行动!现在追击属于越界作战!”
林骁抬眼看向远处那条被雪覆盖的沟道,风雪中隐约留下几道凌乱脚印。
他的记忆自动回放刚才通讯站内那个“哨兵”的步态特征——左脚落地时轻微外八字,第七步必有一次重心调整。
而现在,热成像显示那支逃逸小队中,有一人行走节奏完全吻合。
“等请示完,人就进山洞了。”林骁甩开赵磊的手,声音冷得像冰,“记住,我们是侦察营,不是看大门的。情报不在文件里,就在他们抬的那个人身上。”
他率先跃出掩体,雪地溅起一片白雾。
追击持续二十分钟,对方显然察觉了尾随。
半山腰处,三人突然停下,将担架猛然推入深谷。
黑影坠落,连回声都被风雪吞没。
“假象。”林骁蹲下身,指尖拂开积雪,露出底下一行清晰脚印,“真正的目标没下去。他们想用尸体转移视线。”
他顺着新足迹继续追踪,呼吸渐重,心跳却越来越稳。
每当危机关头,他的大脑反而会进入一种近乎机械的冷静状态——所有感官被放大,记忆自动筛选关键信息。
直到他在一处转弯的雪地上,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声音残留。
那人喘了口气,极轻地说了两个字:“快……走。”
尾音微微上扬。
林骁瞳孔骤缩。
那是南方丘陵地带特有的语调残留,九百公里以外才有的方言特征。
边疆士兵不可能有这种口音,即便是伪装,也绝不会在这种生死关头暴露本能发音习惯。
“是他。”林骁低声确认,“通讯站里的‘哨兵’,根本就是贴皮伪装。他一直在演。”
而此刻,他正由三名特工拼死掩护撤离——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赵磊。”林骁突然开口,语速加快,“绕后封锁退路,带烟雾弹和电磁干扰器。张排长,跟我从侧翼包抄。”
赵磊一怔:“你要强攻?对方至少三把突击步枪!”
林骁没回答。
他已经解下背上的战术背包,取出夜视仪和消音手枪,动作干脆利落。
风雪中,他的眼神亮得吓人。
就像一台终于锁定目标的精密仪器。
而是有人想抹掉他的存在痕迹——烧档案、毁信号、清现场。
可他们忘了。
他记得一切。
每一个名字,每一句暗语,每一道脚印背后的真相。
而现在,那个躲在棉服里的男人,正在用自己的口音,一点点把自己送进地狱。
风雪如刀,割在脸上生疼。
林骁贴着岩壁低伏前行,呼吸被压缩成一缕缕白雾,在夜视仪的绿光下凝成细小的霜粒。
张排长紧跟其后,枪口始终压低,手指搭在扳机护圈外——他知道,这一趟不是普通追击,而是猎杀真相的突袭。
前方雪坡拐角处,三道黑影骤然转身,战术灯未开,枪口却已抬起。
为首那人眼神冷得像铁,肩线笔直,握枪姿势毫无冗余动作——是高强,敌军“影狼”特战小队王牌指挥官,曾单人狙杀我方两名侦察连长。
“停下!否则开火!”高强大喝,声音穿透风雪。
林骁没停。
他反而向前一步,踩碎一块薄冰,整个人借势滑向左侧倒木后方。
枪声炸响,子弹擦过树干溅起火星。
张排长就地翻滚还击,两发点射逼得另一名敌兵缩头换弹。
就在交火瞬间,林骁已摸出数据线——那是他从服务器里拔下来的残损光纤接口,一头裸露着金属丝,像一条淬毒的蛇。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趁着烟雾弹爆开的刹那视觉盲区,林骁猛然跃出,贴地疾冲。
高强反应极快,抬枪欲射,却被张排长一发曳光弹逼得侧身规避。
就是这半秒迟滞,林骁已扑至担架旁,左手闪电般扯下面罩。
一张苍白、疲惫却依旧透着威严的脸暴露在雪光中。
五十岁上下,眼角深纹如刻,左眉上方,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清晰可见。
“你是李建国。”林骁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去年十月‘东谷会议’闭门训话视频第十七分四十三秒,镜头推近你时,那颗痣清清楚楚。你当时说:‘情报战的本质,是让敌人永远慢一步。’”
李建国瞳孔骤缩。
他没想到,有人能记住这种细节——更没想到,是在这种地方,被一个列兵当面揭穿。
“现在它还在。”林骁冷笑,手腕一抖,数据线如绞索般缠上对方手腕,顺势反剪扣紧,“而今晚,你比我慢了整整三分钟。”
高强怒吼着扑来,却被赵磊从侧后甩出的电磁干扰器打乱通讯系统,耳机爆出刺耳杂音。
几轮短促交火后,敌方三人全部被控,押跪雪地。
返程路上,风势渐弱,但气氛却愈发凝重。
李建国一路沉默,可那双眼睛从未真正闭合。
他观察林骁每一个动作:怎么收枪、如何校准定位器、甚至系战术腰带的习惯性手势。
那种审视,不像俘虏看审讯者,倒像是猎手评估猎物的成长轨迹。
直到距离我方前沿哨塔不足八百米,他忽然开口,嗓音沙哑:
“你们营……有个叛徒。”
林骁脚步微顿,没回头。
“不然我不会这么巧,刚烧完‘焚书计划’的备份资料,就撞上你。”
赵磊猛地抬头,看向林骁背影。
林骁只淡淡回了一句:“你说的叛徒,是不是每次换密码前,都会先咳嗽两声?低咳两下,像是怕惊动谁。”
李建国脸色第一次变了。
不是愤怒,不是惊慌,而是一种近乎诡异的震动——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士兵,而是一台本不该存在的记忆机器。
远处哨塔灯光终于亮起,红蓝交替闪烁,像是某种无声警告。
赵磊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信号定位器,眉头皱紧。
频段读数在不断跳动,规律奇怪,像是……被刻意引导过的伪信号源。
他低声嘀咕:“这老头……好像早知道我们会来?”
林骁没有回答。
他望着营地方向,风雪尽头那片灯火,忽然觉得,这场胜利,或许只是风暴降临前的最后一声轻响。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