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这话,放在哪个年代都不过时。
转正之后,林卫东在厂里的待遇,肉眼可见地提了一大截。
他在木工房的角落里,分到了一个靠窗的独立工位。阳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洒进来,照得空气中飞舞的细微尘埃都像是金色的。
工位上,还配了一整套崭新的工具。
崭新的手摇钻,墨斗,刨子,凿子……油亮的木柄,闪着寒光的钢口,整整齐齐地码在工具箱里。
这套家伙,虽然远远比不上他系统空间里那套凝聚了时代精华的宝贝,但在整个轧钢厂的木工房,也绝对是独一份的顶配。
刘师傅的工具,都比这旧了不知多少。
地位变了,人心也就跟着动了。
以前那些若有若无的审视和排挤,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刻意的奉承和试探。
第一个按捺不住,付诸行动的,就是中院那位算盘打得震天响的三大爷,闫埠贵。
这天晚上,林卫东刚吃完饭,正在屋里擦拭着自己的宝贝工具,门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一股子刚炒熟的花生米的焦香气,先一步钻了进来。
“卫东啊,在家呢!”
三大妈那张堆满菊花纹的脸上,挂着一种近乎谄媚的笑容,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盘子,快步走了进来。
盘子里,是小半盘炒得黑黄不一的花生米。
“恭喜恭喜!转正了,出息了!三大妈就知道,你这孩子打小就机灵,肯定不是池中之物!”
她不由分说,热情地把那盘花生米往桌上一放,熟络地就像是回自己家。
林卫东放下手里的工具,心里跟明镜似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是这位一分钱都要掰成八瓣花的主儿。
他不动声色,给三大妈倒了杯热水。
“三大妈,您太客气了,快坐。”
三大妈一屁股坐下,眼睛却滴溜溜地在林卫东这不大的屋子里转悠。当她的目光扫过墙角码放整齐的木料时,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她先是东拉西扯,问了问林卫东在厂里的工作累不累,领导好不好相处,把一个长辈的关怀演绎得淋漓尽致。
聊了足足有五分钟,眼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三大妈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她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种商量的、近乎讨好的神情。
“卫东啊,你看,你现在手艺这么好,在厂里又是正式工,说话都有分量了……”
铺垫了半天,她话锋一转。
“三大爷呢,就想请你帮个小忙。”
来了。
林卫东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等着她的下文。
“你看啊,我家那个大衣柜,还是你三大爷结婚那会儿打的,用了快二十年了,那门都快掉了,柜子腿也晃悠,眼瞅着就要散架了。”
她叹了口气,满脸愁容,仿佛那破柜子是她心头天大的烦恼。
“你看……能不能……抽个空?”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生怕被别人听见。
“就用你们厂里不要的那些边角料,给我们家……重新打一个?”
林卫东的目光落在那盘花生米上。
就这么点东西,就想换一个大衣柜?
这算盘精一家,还真是把占便宜的本性刻进了骨子里。
他心中了然,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
他笑了笑,语气里满是歉意,说出的话却像是一堵墙,滴水不漏。
“三大妈,真是不好意思。”
“您有所不知,我们后勤的王处长,前两天才刚开了会,下了新规定。厂里所有的工具和材料,哪怕是一根钉子,一小块木头,都一律不准私用。”
他看着三大妈瞬间僵住的表情,继续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处长说了,这叫挖社会主义墙角,是作风问题。一旦查到,二话不说,直接记大过处分。您看我这刚转正,脚跟还没站稳呢,哪敢顶风作案啊。”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句话,就把三大妈后面所有可能的话,全都堵得死死的。
厂里的规定。
还是处长亲自下的命令。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三大妈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讪讪地干笑了两声。
“哦……哦,这样啊……厂里规定,那……那是不能违反,不能违反。”
她又干坐了一会儿,再也找不到任何话题,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最终,她只能起身告辞,临走时,还不忘把桌上那盘没怎么动的花生米给端了回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林卫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想空手套白狼?门都没有。
送走三大妈,屋子里还没清净多久,院门外,又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沉稳而有力,每一步的间隔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林卫东眼皮一抬,知道正主儿来了。
门帘再次被掀开,一大爷易中海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卫东,忙着呢?”
和三大妈的虚假热情不同,易中海的姿态放得很低,脸上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和蔼可亲的笑容。
他看林卫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极有前途的晚辈。
“一大爷,您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林卫东连忙起身,搬过凳子。
易中海稳稳当当地坐下,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卫东身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像三大妈那样单刀直入,而是先以一个八级老钳工的身份,跟林卫东“探讨”起了技术。
“卫东啊,我听说你这次转正,是独立做出来一个高难度的榫卯结构?不简单,不简单啊。”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水,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木工的精髓,就在榫卯。一阴一阳,一凹一凸,看似简单,里面的门道可深了。这跟我们钳工的精度把控,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他从木工的吃线、留线,聊到钳工的划线、锉削,从材料的纹理,聊到工件的公差,显得十分专业,也极具诚意。
这番做派,比三大妈那盘花生米,可高明了不止一个档次。
林卫东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句,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这老头,是在用“技术共鸣”来拉近关系。
铺垫了足有半个钟头,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易中海终于图穷匕见。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浑浊但精明的眼睛看着林卫东,语重心长地说道:
“卫东啊,你年轻有为,技术又这么好,以后在厂里,前途不可限量。”
“咱们这个院里呢,人多嘴杂,但真正算得上技术工种的,满打满算,也就我们俩。”
他刻意强调了“我们俩”三个字。
“以后啊,咱们可要多亲近亲近。你刚进厂,很多事还不懂,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一大爷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这话里的拉拢和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他想把林卫东,也纳入他那个为自己养老的体系里。
林卫东看穿了他那点算计。
一旦自己承了他的情,站了他的队,以后就得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贾东旭就是前车之鉴。
他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十二分的恭敬,甚至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表情。
“谢谢一大爷提点,您这番话,真是让我茅塞顿开。”
他先是感激了一番,随即话锋一转,巧妙地搬出了自己的挡箭牌。
“不过,我们刘师傅说了,木工这行,博大精深,让我先把手里的活儿学扎实了,打好根基,千万别好高骛远,分了心。”
“我这个人笨,脑子一根筋,还是听师傅的,先一门心思钻研木工,不敢参与别的小圈子,怕学艺不精,辜负了师傅的期望。”
他把“拒绝”包装成了“上进”和“尊师重道”。
既表达了自己一心向上的积极态度,又委婉地拒绝了易中海抛出的橄榄枝。
这个软钉子,碰得易中海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本以为自己放低姿态,亲自出马,对方一个毛头小子,必然会感激涕零,纳头便拜。
没想到,对方三言两语,就用一个“刘师傅”把他给挡了回来。
易中海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又坐了一会儿,也只好起身告辞了。
林卫东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那略显僵硬的背影,眼神平静如水。
这个四合院,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大爷的道德绑架,二大爷的官迷心窍,三大爷的斤斤计较,还有贾家那一摊子烂事……
每个人都在算计,每个人都想从别人身上捞点好处。
他不想被卷入任何一方的算计里。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守着自己的系统,赚自己的钱,过自己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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