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哨音,刮过四合院的每一个角落,却吹不散院里那股子愈发滚烫的议论。
林卫东免试通过二级工考核。
这个消息,就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搅动了所有人的心神。
起初是难以置信,然后是嫉妒,最后,都化作了带着几分敬畏的默认。
“听说了吗?厂里的大领导亲自点的头,卷子都没让他做!”
“二级工啊,一个月三十三块钱!这小子才多大?”
“天才,真是天才!咱院里这是要出真龙了!”
一句句的议论,彻底夯实了林卫东“天才木匠”的名号。
如今,再也没有人敢用过去那种轻视的目光,去看待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年轻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就在林卫东的声名于四合院内如日中天之时,一墙之隔的贾家,却被彻骨的寒冬与绝望,死死地笼罩着。
夜,深了。
昏暗的煤油灯在桌上摇曳,光影将屋里三张脸映照得晦暗不明。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食物耗尽后特有的,空洞而焦灼的气味。
秦淮茹端上桌的,是三碗几乎能照出人影的稀粥。锅底最后那点棒子面,连同着缸底刮下来的一点碎米,熬出了这点清汤寡水。
“没了,家里最后一点吃的。”
她放下碗,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平静,比任何哭喊都更让人心悸。
贾张氏端起碗,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碗里那几粒可怜的米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她饿。
那种五脏六腑都在互相啃噬的饥饿感,抽走了她全部的力气和尖酸刻薄。
贾东旭则一头扎进碗里,“呼噜呼噜”几口就喝了个精光,然后将空碗重重地顿在桌上。
“砰”的一声,在这死寂的屋里格外刺耳。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秦淮茹,又看向自己的母亲。
“妈,现在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米缸空了。
面袋子也空了。
空得能饿死闯进来的老鼠。
山穷水尽。
这四个字,化作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贾家母子的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
贾张氏和贾东旭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中,只看到了和自己脸上如出一辙的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饥饿感如同最可怕的酷刑,不断地折磨着他们的神经。
终于,贾张氏那张肥硕的脸垮了下来,所有的硬气和尊严,在生存的本能面前,被碾得粉碎。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进里屋,在床铺底下摸索了半天。
再出来时,她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几张布票。
这是贾家最后的家底。
是她从牙缝里省下来,准备留着应急的最后一点体面。
她将那点可怜的钱票,“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推向秦淮茹。
“拿去!这个家,以后你来管!”
贾张氏的声音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贾东旭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嘴巴张了张,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
他知道,母亲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母子俩,彻底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秦淮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点钱票上,眼神深处,一簇压抑已久的火苗,终于找到了破土而出的机会。
这些天,她受够了。
受够了婆婆无休止的辱骂,受够了丈夫眼高手低的无能,更受够了孩子们跟着挨饿时,那一声声“妈妈我饿”的哭喊。
她早就明白,在这个家里,讲道理是没用的。
想要改变现状,想要让孩子吃上一口饱饭,就必须抓住权力。
抓住这个家的经济命脉,抓住话语权!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
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但脸上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看准了时机,用上了一招最狠的以退为进。
秦淮茹伸出手,却不是去接那些钱票,而是将它们缓缓地推了回去。
她的眼圈“刷”的一下就红了,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砸在贾家母子的心上。
“妈,东旭,这个家,我可以当。”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他们,不给他们任何回避的机会。
“但丑话说在前头,我要是当了这个家,从今往后,家里的大小事,一分一厘的开销,就必须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
“你们要是答应,我就豁出这张脸,去给大家撑起这个家!”
“要是不答应……”
秦淮茹的视线转向墙角里已经睡着,却还在睡梦中咂着嘴的棒梗和小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却更显狠厉。
“我明天就带着棒梗和小当,回我娘家去!”
“你敢!”
贾东旭的男性尊严被这句话彻底引爆,他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怒目圆睁。
桌上的煤油灯被震得剧烈摇晃,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狰狞无比。
“你看我敢不敢!”
秦淮茹毫不退让地迎着他的目光,挺直了脊梁。
她指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贾东旭,我嫁到你家,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跟着我们一起活活饿死!”
一句话。
仅仅一句话,就如同最锋利的尖刀,精准地戳中了贾家母子的死穴。
他们可以不在乎秦淮茹的死活,可以作践她,辱骂她。
但他们不能不在乎贾家的香火。
棒梗,是他们的命根子!
贾东旭所有的怒火,瞬间被这句话浇灭了,只剩下无力的苍白。
贾张氏死死地盯着秦淮茹那双决绝的眼睛,那眼神告诉她,这个儿媳妇,这次是说真的。
她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最后的通牒。
肚子里,那股熟悉的、绞痛般的饥饿感再次袭来。
贾张氏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威风,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她颓然地垂下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她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对还僵持在那里的儿子挤出几个字。
“……听她的吧。”
这三个字,抽干了贾张氏最后的气力,也压垮了贾东旭最后的坚持。
在母亲和现实的双重逼迫下,贾东旭所有的愤怒和不甘,最终都化作了刻骨的屈辱。
他的肩膀垮了下来,高昂的头颅也缓缓垂下,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行。”
这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如千斤。
它砸碎了贾东旭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也砸碎了贾张氏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地位。
从这一刻起,油灯的光芒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秦淮茹,第一次在贾家,掌握了名义上的,至高无上的管理权。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