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猪油,沉闷、压抑,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穷酸气。
贾张氏和贾东旭母子俩,一个坐在床沿,一个瘫在椅子上,都用一种陌生的、夹杂着怨毒与惊惧的眼神,死死盯着站在屋子中央的那个女人。
他们的儿媳,他们的妻子,秦淮茹。
就在刚才,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女人,用最平静的语气,完成了对这个家的权力篡夺。
胜利的果实已经到手,秦淮茹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她要趁热打铁,将自己的统治地位,用规矩彻底焊死。
她环视着这间昏暗破败的屋子,目光从贾张氏那张布满褶皱和刻薄的脸上,滑到贾东旭那张因无能狂怒而扭曲的脸上。
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半空中,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宣布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
“第一。”
秦淮茹缓缓竖起一根食指。
那根因为常年做活而略显粗糙的手指,此刻在贾家母子眼中,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寒光闪闪。
“从下个月开始,我每个月只给妈和东旭你们俩,各一块五毛钱的零花钱。”
一块五毛钱!
这个数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贾东旭的脸上。
这点钱,够干什么?买两包最次的烟,或者在嘴馋的时候买几块不顶饿的点心,就没了!
秦淮茹完全无视他瞬间涨红的脸,继续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往下说。
“家里的其他所有开销,买米,买面,买菜,交水电,全都由我一个人来负责。”
她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冷,如两道冰锥,刺向母子二人。
“你们,不许再过问一分钱的去向。”
这第一条,就是釜底抽薪!
它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咔嚓一声,就剪断了贾家母子俩赖以生存的财路。从今往后,他们不再是这个家的主人,而是成了两个需要靠秦淮茹施舍才能活下去的……食客。
彻头彻尾的“无产阶级”!
“你……”
贾东旭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火,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就要破口大骂。
然而,他刚张开嘴,一道阴冷的目光就从旁边射了过来。
是贾张氏。
她没有看秦淮茹,而是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儿子,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比任何话语都更加严厉。
贾东旭被母亲的眼神一压,满腔的怒火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泄了大半。他梗着脖子,脸憋成了猪肝色,最终还是把骂声咽了回去,重重地坐回椅子里,发出“咯吱”一声呻吟。
秦淮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底泛起一丝冰冷的快意。
很好,老的比小的识时务。
她没有停顿,紧接着说出了最核心,也是最致命的第二条。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具穿透力。
“咱们家现在这个情况,你们心里都清楚。光靠我在厂里挣的那点死工资,别说吃肉了,一家人喝稀的都紧张。”
“所以,我必须要想办法,从外面‘找补’一些回来。”
当说到“找补”这两个字时,秦淮茹特意加重了语气。
她的眼皮微微垂下,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朝着后院的方向,轻轻瞥了一下。
那个方向,住着傻柱。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一根毒刺,瞬间扎进了贾东旭的心里。
秦淮茹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直勾勾地锁住贾东旭和贾张氏。
“所以,听清楚了。从今以后,我不管在外面做什么,跟哪个男人说话,或者……拿了谁家送来的东西。”
她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在宣读一份不可违逆的圣旨。
“只要我是为了这个家,是为了能让棒梗有口饱饭吃,为了不让我们一家子饿死……”
“你们俩,就绝对不能骂我一句,更不能干涉我做任何事!”
“听明白了吗?”
轰!
这话,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赤裸裸的宣告!
这哪里是什么“约法三章”,这分明是一张由她亲手颁给自己的“尚方宝剑”!
言下之意,露骨得让贾东旭浑身血液都往头顶上冲。
她以后接受傻柱,甚至其他男人的接济,不再是偷鸡摸狗,而是光明正大的“公务”!是为了这个家做贡献!
他们母子俩,不仅不能有半句怨言,不能有半点脸色,甚至还得对她感恩戴德!
“秦淮茹!你……你不要脸!”
贾东旭终于彻底爆发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在这一刻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秦淮茹的鼻子,因为极致的愤怒,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这不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要出去给他戴绿帽子,还要他这个当丈夫的,捏着鼻子认了吗?还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心安理得地吃着别的男人送来的东西吗?
这是要把他的脸,把贾家的脸,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然而,就在贾东旭即将失控扑上去的时候,一只枯瘦但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是贾张氏。
出乎意料的,这个最爱面子、最会撒泼的老虔婆,此刻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愤怒,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
脸面?
贾张氏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两个字。
脸面能当饭吃吗?脸面能换来白面馒头吗?脸面能让她的乖孙棒梗不饿得哇哇大哭吗?
不能!
只要能有口饭吃,只要不被饿死,别说秦淮茹只是出去找傻柱要点吃的,就算她真的跟许大茂那个放映员搞在了一起,只要能拿回肉来,贾张氏也认了!
和活下去比起来,尊严算个屁!
“我同意!”
贾张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为了生存,她在此刻,彻底抛弃了一个婆婆、一个长辈所有的尊严。
她死死地按住还在挣扎的儿子,布满皱纹的脸凑到贾东旭耳边,用只有他们母子俩能听到的声音,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嘶吼道:
“东旭,你也同意!”
“不然,咱们娘俩,就等着活活饿死吧!”
“饿死”两个字,如同两柄冰冷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贾东旭的心上。
母亲强硬的压制,和肚子里那阵阵传来的、令人恐慌的饥饿感,像两座大山,瞬间压垮了他所有的愤怒、不甘和所谓的男人尊严。
他身体的挣扎,慢慢停了下来。
那股冲天的怒火,也迅速熄灭,最终,只剩下无尽的屈辱和冰冷的绝望。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贾东旭的头,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许久。
他那张惨白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只剩下麻木。
一个字,从他紧咬的牙缝里,艰难地,屈辱地,挤了出来。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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