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财务科,今天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纸张、油墨和劣质卷烟混合的特殊气味,夹杂着工人们压抑不住的兴奋。
年底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到账了。
林卫东排在队伍里,神色平静,与周围那些伸长了脖子,满脸通红的工友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下一个,木工房,林卫东!”
财务科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老会计喊了一嗓子。
林卫东走上前。
“林卫东,二级工,工资二十九块五,加上年终生产奖、各项补贴,总计三十四块五毛。”
老会计一边念叨,一边从抽屉里数出三张崭新的“大团结”,又配上几张零票和一小把硬币,推了出来。
钱,带着油墨的清新气息,平平整整地躺在窗口的木台上。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夹杂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三十四块五!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普遍在二十块出头的年代,这笔钱,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足够一个寻常人家,过上一个肥得流油的阔年。
林卫东没有多余的表情,伸出手,将钱从容地收拢。
指尖传来崭新纸币那独特的、略带粗糙的质感,一种踏实的感觉顺着手臂,直抵心底。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拿到钱就反复清点,生怕少了一分一毫。
他只是将纸币仔细对折,连同那些角票和硬币,一同放进了上衣最里层的口袋,还伸手按了按,确保那份厚实感紧贴着胸口。
这份沉甸甸的感觉,是这个时代里,最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东西。
“哼,瞧他那副德行,装什么装。”
“就是,不就多拿几个钱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队伍后方,传来几声压得极低的、酸溜溜的议论。
林卫东听见了,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径直走出人声鼎沸的财务科,凛冽的寒风迎面扑来,让他精神一振。
骑上车,朝着四合院的方向回去。
一路上的盘算,在心里已经过了一遍又一遍。
大白菜、萝卜这些冬储菜家里不缺,得添置些硬货。猪肉票还有,得去割几斤五花肉回来,一半炼油,一半灌香肠。系统空间里虽然什么都有,但表面功夫必须做足。
再买些粉条、木耳、黄花菜,过年包饺子、做大烩菜都用得上。
还有,给家里添置几件新东西,也该提上日程了。
思绪飞转间,四合院那熟悉的灰色门楼,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刚一拐进院门,一股冷风便夹着一个人影,挡在了他的车前。
林卫东捏住刹车,脚尖点地,车稳稳停住。
他抬起头。
二大爷刘海中,正背着双手,将他那标志性的、如同怀胎八月的肚子挺得老高,摆出一副领导下基层视察工作的标准姿态。
他那双不算大的眼睛,在林卫东身上上下扫视,最后落在他鼓囊囊的内兜上,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算计。
这个人,像是专门在这里蹲守一样。
“卫东,回来啦?”
刘海中开口了,腔调拿捏得十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怀”。
“二大爷。”
林卫东淡淡地应了一声,准备推车绕过去。
“哎,等一下。”
刘海中身子一横,再次挡住去路,那架势,今天非要说上话不可。
“正好通知你一下。”
他刻意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个准备宣布重要指示的姿态。
“吃完晚饭,七点整,在院里开全院大会!”
大会?
林卫东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秦淮茹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那一幕。
那场精彩绝伦的表演,看来,终于要迎来它的高潮部分了。
“开会?”
林卫东的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二大爷,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明知故问。
“当然是要紧事!”
刘海中的官瘾瞬间就被勾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仿佛自己此刻正站在工厂的主席台上。
他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把声音压低,凑近了一些,显得神秘而又郑重。
“是关于‘帮扶困难邻里,共建和谐大院’的重要议题!”
他说出这句从报纸上学来的口号时,脸上泛着油光,充满了自我陶醉。
“你作为院里的一份子,工资又高,思想觉悟也得跟上!”
“所以,必须参加,不准缺席!”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林卫东闻着他呼出的、带着一股大蒜和烟草混合的气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蹩脚的官腔。
这拙劣的模仿。
还有这藏都藏不住的、急于表现的野心。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哪儿是什么狗屁的“重要议题”。
这分明就是秦淮茹递过来的刀,二大爷这杆蠢枪,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出膛了。
一场打着“帮扶”旗号,实则进行道德绑架的“强制募捐”大会。
刘海中想借着这件事,踩着贾家的悲惨,压过一大爷易中海,在院里彻底树立起他“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威。
秦淮茹想要钱。
刘海中想要权。
两个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只是不知道,这把枪,会不会在开火的时候,炸了自己的膛。
林卫东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冷冽的讥诮,快得无人能够捕捉。
“得嘞,二大爷。”
他的脸上,却是一副爽快又顺从的表情。
“您放心,这么重要的会,我肯定到。”
刘海中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林卫东的肩膀,力度用得很大,仿佛是领导对下属的嘉奖。
“嗯,这就对了!年轻人,要积极向组织靠拢!”
说完,他这才心满意足地背着手,迈着他那四平八稳的官步,挺着肚子,一摇三晃地走了。
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背影,林卫东嘴角的弧度再也无法抑制。
他看得清清楚楚。
刘海中那看似热心的背后,藏着的是一颗早已被权力欲熏黑了的心。
他想借贾家的这把火,烧旺自己的官威,顺便将一大爷易中海最后的威信,也一并烧成灰烬。
想法是好的。
可惜,他选错了垫脚石,也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林卫东推着车,回到自己的小屋。
“嘎吱”一声,房门关上,将院子里所有的喧嚣和算计,都隔绝在外。
屋子里,炉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心念一动。
下一秒,他的手心里,凭空多了一把炒得焦香酥脆的瓜子。
这是他之前闲来无事,自己用系统空间里的葵花籽,加上大料和盐,精心炒制的。
他走到桌边坐下,捏起一颗,用牙齿轻轻一嗑。
“咔嚓。”
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瓜子仁的香气,瞬间在味蕾上弥漫开来。
今晚,有好戏看了。
而且,他不是演员,只是一个嗑着瓜子,坐在前排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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