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在意识的边缘被撕裂，又在瞬息间重组。
当通天散乱的灵识再度凝聚时，一种混杂着血腥与咸涩的海风，灌入了他的感知。
他回来了。
东海之滨，金鳌岛。
只是，这里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仙雾缭绕、霞光万道，有亿万弟子聆听大道圣音的无上道场。
入目所及，是触目惊心的死寂与疮痍。
被强行抽干、截断的灵脉，让大地呈现出一种衰败的灰白色。曾经高耸入云，镌刻着“碧游宫”三个道文的仙山主峰，被某种无上伟力从中断裂，巨大的山体砸入东海，激起的海水至今仍在倒灌，形成一片浑浊的盐沼。
残垣断壁，玉石成灰。
呜咽的海风穿过倒塌的宫阙，发出鬼哭般的嘶鸣，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那场席卷三界的惨烈杀劫，诉说着一位圣人道统的辉煌与最终的悲凉。
一缕无法言喻的苦涩，自通天干涸的道心深处泛起。
但紧随其后的，并非悲恸，而是一种源自神魂最深处的、难以抑制的战栗与震撼。
前一刻，他还在混沌深处那片连圣人都会被磨灭的绝地中沉沦，道果濒临崩解，意识即将归于永寂。
下一瞬，他便跨越了无穷时空，被精准地送回了这方早已破碎的故土。
这是何等神通？这是何等手段！
他从未听闻过！
通天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有一股力量正盘踞在他的紫府元神之中，温润如万物初开时的第一缕先天清气，却又浩瀚得仿佛能容纳诸天万界。
这股力量的本质，是如此的至高、如此的古老、如此的……超然！
它远远凌驾于他毕生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力量，甚至，包括那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的天道！
自己那曾引以为傲，足以开天辟地、重炼地水火风的圣人修为，在这股力量面前，渺小得就如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这一刻，他心中作为盘古正宗、三清之一的最后一丝傲骨，被这股力量无声无息地彻底碾碎，不留半点痕迹。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低头，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早已在诛仙阵和万仙阵中破碎不堪的道袍，抚平了每一处褶皱，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然后，他对着身前那道沐浴在清辉中的青色身影，弯下了曾令三界众生叩首的脊梁，深深一揖。
一个五体投地，代表着彻底臣服与敬畏的无上大礼。
“贫道通天，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却摒弃了所有圣人的威严，只剩下最纯粹的真诚与恭敬。
“贫道本为天道圣人，于封神一役中惨败，如今圣位不保，道途已绝。”
陈玄生本是在无尽混沌中遨游，意外感应到这方世界的法则构造颇为奇特，其残缺与扭曲的状态，竟对自己的道心生出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触动，这才降临于此，打算停留些时日，一探究竟。
救下这个濒死的生灵，不过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此刻听闻通天之言，他那双宛如倒映着无穷宇宙生灭的眸子里，困惑之色愈发深邃。
他伸出手，一股柔和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凭空生出，将行大礼的通天缓缓托起。
他终于问出了自见面以M来的第一个问题。
“天道圣人？”
陈玄生的目光落在通天身上，仿佛能够穿透他的肉身、他的元神，直视其大道的根基。
“贫道观你元神，确已凝聚出大罗金仙的根基道果，虽其中驳杂不纯，掺入了太多外物，但也算是走上了正途，入了门径。”
“可为何……”
陈玄生看着通天，眼中带着一丝孩童般纯粹的不解与探究，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叩问着这方世界的大道法则。
“为何如此脆弱不堪？”
他缓缓说道，声音平静，却让刚刚站稳身形的通天如遭雷击。
“在我故土，凡是能证得大罗道果者，其真灵便会瞬间跃迁，于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时空之中，同时存在。”
“从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真灵烙印于无穷时空维度，俯瞰着脚下奔流不息的命运长河，自身便是永恒，自身便是不朽。”
“一证永证，万劫不磨。”
陈玄生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最基础的公理。
“别说是身受重伤，道果破碎。就算是想让一位真正的大罗，其道心泛起一丝违背本我的涟漪，都堪称匪夷所思。”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通天惨白的面孔上，那纯粹的不解终于化为一句直指核心的疑问。
“你这所谓的‘圣人’，究竟是何等境界？”
“为何……还会面临陨落之危？”
这番话，没有携带任何法力，却化作一柄无形的、由更高维度法则凝聚而成的道锤，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敲击在通天的心神之上！
他整个人，彻底僵在了原地。
大罗者，万劫不磨？
真灵寄托无穷时空，一证永证？
这……这与他所知的，与道祖鸿钧亲传的洪荒修炼体系，截然不同！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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