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理的风带着洱海咸味儿,吹得我头发直往嘴里跑。
我站在快递驿站门口,手里捏着取件码条,像捏着一张催命符。
920317——我的生日,也是 Original的密码。
现在,它又变成了 Memory·C的取件码。
我怀疑幕后有人把「姜桃」当成系列剧,一季一张卡,不带重样。
系统久违上线:「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建议立即退货。」
我:「退货就永远不知道真相。」
系统:「知道真相不一定能活,不知道一定轻松。」
我:「……你口才真好,下次别说了。」
2、
快递小哥递给我一个小号信封,厚度不超过五张名片。
我道谢,转身往民宿走,一路捏着信封角,像捏着一颗定时炸弹。
一进院子,白桃玫瑰摆满石阶,十一朵一束,插了整整三十瓶。
沈砚真把「包年」落实到花里,搞得民宿老板以为我订婚。
我放下行李,先给自己倒了杯冰美式,坐在藤椅上,深吸一口气,撕开信封。
里面掉出一张 TF卡,比前两回都小,标签却更简洁,只有一个字母——T。
我眼皮跳了跳,把卡插进读卡器,电脑弹出加密框:
「请输入 6位动态口令」
提示语:「你遗忘他的那一天」
我愣住。
他?
沈砚?路星澈?还是火灾里某个无名氏?
我挨个试密码,全错。
系统提醒:「建议尝试 050720。」
我:「这又是哪门子暗号?」
系统:「你导师忌日。」
我手指瞬间僵住。
导师死于 2020年 7月 20日,那天我改名换姓,从姜雪桃变成姜桃。
我输入数字——
进度条 100%,解密成功。
文件夹里孤零零一段音频,时长 03:17。
我点开,电流声过后,是熟悉又陌生的男声:
「姜姜,今天是你忘记我的第 1095天。
我把它录下来,当作给你,也给我自己的礼物。
如果你听到这里,说明我已经失败——
没让你想起我,也没让你活下去。
对不起,我爱你。」
声音到这儿戛然而止。
我盯着波形图,心脏像被人攥住,又疼又闷。
这是谁?
我拼命在记忆里搜索,却找不到对应的脸。
系统轻声道:「检测到音频声纹与火灾现场心跳频谱 99%吻合。」
我脑袋「嗡」一声——
原来那段心跳,是这个人。
3、
我连夜订了返程机票,把音频拷贝三份,分别存进云盘、U盘、手机隐藏文件夹。
第二天一早,我飞回江城,直奔市郊墓园。
导师的碑前摆着新鲜白菊,照片里他笑得温文尔雅。
我把手放在冰凉的石面上,低声问:「老师,您到底瞒了我什么?」
风吹过,落叶擦着石碑沙沙响,像回应,又像叹息。
我蹲到腿麻,才起身往外走。
刚出墓园,一辆黑色商务车横在我面前,车门滑开,露出沈砚的脸。
他穿黑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腕上戴着我从来没见过的机械表,表盘刻着一行小字:050720。
我脚步顿住,心脏像被重锤敲了一下。
「上车。」他说。
我站着没动:「你手表哪来的?」
他低头看表,声音平静:「有人寄到公司,署名——T。」
我瞳孔猛地收缩。
沈砚抬眼看我:「我想,我们该谈谈这个人了。」
4、
车开到江堤,他熄火,落窗,江风带着水汽灌进来。
他把表摘下来递给我:「背面有刻字。」
我翻过来——
「To J.T.——If I forget you,let the sea remember.」
我指尖发凉:「J.T.是姜桃?」
「是。」沈砚顿了顿,声音低哑,「也是姜雪桃。」
我攥紧手表:「这人到底是谁?」
沈砚从扶手箱拿出一份旧档案,推到我面前。
我翻开,第一页是合影——
实验室门口,导师站中间,我站左边,右边是个穿白 T的男生,手插兜,笑得眼睛弯弯。
他虎口处,没有痣。
我却如遭雷击。
那张脸,与音频里的声音,与心跳频谱,与 050720,全部对上号。
档案姓名栏:唐遇。
导师的儿子,火灾当天失踪,警方记录:死亡。
我声音发抖:「他……没死?」
沈砚点头:「我查过出入境,唐遇 2021年 7月 20日乘私人飞机离境,目的地——新西兰。」
我猛地抬头:「你在怀疑什么?」
沈砚垂眸:「我怀疑——
当年实验室,真正被克隆的人,不是你,是他。
而现在的唐遇,是复制体。
他把原本的自己,藏在了你的记忆里。」
5、
我连夜回到实验室旧址,现已荒废,铁门锈迹斑斑。
沈砚拿着手电筒,带我穿过走廊,尽头是一间被火烧黑的房间。
墙上贴着半张残破实验记录,纸张脆得像干叶。
我轻轻拨开,看见一行潦草字迹:
「Project T——记忆宿主:姜雪桃供体:唐遇」
我心脏停跳半拍。
供体?
什么意思?
沈砚声音低哑:「意思是——
唐遇把全部记忆,复制给了你。
然后,他让自己成为『死者』,从此人间蒸发。
而你,成了他活下来的容器。」
我腿一软,差点跪地。
原来我拼命寻找的真相,一直在我脑子里。
我不是被遗忘的人,
我是被植入的人。
6、
我抱着档案袋,走出废墟,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沈砚跟在我身后,像一道影子。
我停下脚步,没回头:「沈砚,我害怕。」
他走上前,从后抱住我,下巴搁我肩窝:「别怕,我陪你一起找回自己。」
我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如果找回的自己,不是我自己呢?」
他收紧手臂:「那就重新活一次,活成你喜欢的样子。」
我抬头,看远处江面,橘子一样的太阳跳出水线,把世界涂成金色。
我忽然觉得——
原来活下去,不是答案,而是过程。
回城路上,我收到一封国际快递,寄件人——T.
里面只有一张登机牌:
航班 NZ642,奥克兰→江城,日期:明天。
背面手写一行字:
「姜姜,我来把记忆取走,也把我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