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人手执玉笏，缓缓从外走来，每一步都让方野如临大敌。
“无关人等，还请回避。”
声音落下，除方野之外的所有人立马鱼贯而出。
崇一山更是拎上自家孙子，一个瞬飞，就去到千里之外。
待其他人都走完，正心堂也被玉笏上的法则之力死死封住。
“并封炼化蜃妖与真身不在伏妖阵中，乃天界机密，不知方先生如何得知？”
“......”方野一时无言。
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正盘算对上法则之力，他有多少胜算时——
王宣令又是施施一礼，姿态极低，“还请先生告知。”
“这些......”
不管了！
暴露就暴露吧！
不得已运起全部妖力，方野打算硬拼出去......
与此同时，刚从其他妖物口中救下九头妖鸟的并封，也凭借它伤口中残留的气息确认了方野的身份。
“化蛇，竟然真的是你。”
居然下贱到去给仙族神族的小崽子当先生，还真不愧是妖族耻辱啊。
动手将九头妖鸟治了个大概，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抹除干净它身上其他的大妖之力，并封银灰色的眼中，隐隐透出癫狂之色。
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他了。
所以——
优雅又狠戾的将敬节堂方向过来的传信符捏碎，并封的笑容越发诡异，“这份大礼你可得好好儿收着。”
......
“是本座告诉他的”正欲动手之际，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玉笏上暴涨的法则之力也瞬间被压制。
这是！
方野与王宣令赶紧对着空气一拜。
“免礼”神辉一敛，风神方在二者面前显出身形来。
王宣令再次弯身作揖，“既是神上告知，那就没问题。”
说罢又转身，比刚才更为恭敬的对着方野致歉，“适才冒犯，还请先生见谅。”
“宣令言重”
“下官还有事忙，就不打扰神上与先生叙旧了。”
和光同尘，知白守黑，风神出现的那一刻，王宣令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慢走”礼貌送客后，方野立马腿软得瘫坐在地，疯狂擦汗。
“好险好险，差点死掉。”
王宣令固然打不过他，可架不住人家有法则之力啊！
真要是被打死还好说，怕就怕被抓上天去受苦受罪，生不如死。
又或者九死一生的逃出去，然后半路落在仇家手里死去活来。
风神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向外走去，“随我来。”
方野起身拍拍灰跟上，一步跨出，转瞬就到了幽山旷野。
“此处下通冥河，不受天界监察，你可以放心说了。”
一听这话，方野昂首挺胸，表情嚣张，“以你的能耐，说点事还需要背人？”
风神就静静看着方野，就像他之前看乐无争一样。
“额，那个......”战术咳嗽以及东张西望。
接着故作轻松，“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又不怕，毕竟你也知道，反正妖族里也没几个是我的对手......”
“唉......好吧好吧”双手一摊，放下面子。
坦荡承认自己的疏忽，“我也不知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竟让并封花了这么大功夫，逼我出手。”
起先他以为是妖族发现了阿鱼身上的秘密，而策划了这次袭击。
直到王宣令出现，他才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是冲他来的。
“或许真如他们所说，敬节堂内真有人勾结妖族。”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不管是冲谁，谷神已对方野的身份起疑，就算这次不成，也还会有下次。
他未必每次都能替方野遮掩。
“如此说来，我又得换个地方了，本来还想着......”
虽然只要是自由身，在哪里都一样，但既然做了人家先生，他还是希望能看到那群小鬼都有个好结果...
再不济，至少能有个好的师父。
可想一想，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本来天界找善妖做他们的先生，防的就是将来各方势力通过同一个老师相互勾结。
毕竟无论再怎么善，妖的身份就足以让很多人心生芥蒂。
“罢了”方野长舒一口气。
“到底是我与那些小鬼没什么缘份，这样走了也好。”
免得以后有哪个学生因为他误了前途。
“小鬼？东海水族那个？”
方野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你怎么一猜就中？我又没提她名字。”
“看来你很喜欢她”风神有些欣慰。
方野则是叹气，“可惜有些太调皮了。”
“九虎一个男孩子，有时候都能被她欺负哭了。”
风神却觉得很好，“兴许这样的性子，未来的路才不会那么难走。”
“也是”
良久的沉默后——
“抱歉，当初的事。”
“是我自己的选择而已。”
水族的确对他使了“美人计”，但他自己动心是真，不愿再为妖族效力是真。
觉得天族比妖族更适合主宰天地也是真。
起码天族再怎么排除异己，也不会主张将他族子孙当成食物，任意采补。
更不会像他们一样，把吞食别人修为，视作司空见惯。
“你们只不过给了我一个最好的借口罢了。”
一千年前的化蛇，因为爱上一个女子，又因这女子的要求，选择在天妖大战前退出战场，为此不惜与其他高品大妖反目，一路杀出北荒。
此后其他立场不坚的大妖有样学样，以致妖族由盛转衰，失去覆灭天族，一统六界的最佳时机。
而那女子，因为化蛇的有意遮掩，至今未被妖族查出来历。
以致所有恶果都由化蛇一力承担。
妖族恨他背叛，天族忌他身份，人族畏他强大，似乎天地间早无他容身之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就连此刻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并封，怕是也嘲笑过他的愚蠢。
可方野并不在意。
他从不需要任何人的接纳与爱戴。
“去见她一面吧。”
风神能这样说，想必是林婧时日无多了。
可方野静立良久，并没有太多情绪表露出来。
“见一面也无妨，此事是东海族长与我说起，想来也不会介意，你以阿鱼老师的身份去东海走一趟。”
“我倒不是顾忌这个。”
“只是我与她皆志不在此。”
他也是快十万岁的妖了，对于生死情爱，早就过了该执著的年纪。
何况彼此理想的生活不同，信仰不同，又何必非得去见这所谓的“最后一面”，给对方徒增烦恼。
“那便由你”
随后一妖一神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当然，是方野滔滔不绝，风神偶尔回一句。
“说起那死猪精我就来气！”提前并封，方野像是当场变了一个妖。
“当年要不是我帮他炼化蜃，他能掌握吐息之术？”
“现在居然拿来对付我，简直忘恩负义！”
“你......”风神对方野的倒打一耙有点无语。
“我可记得并封境界跌落是因为你。”
“谁让他给我下妖毒，还想吞食我来着？！”
要早知道那猪精能追杀他这么多年，方野当年就不只是让他境界跌落了。
“还有那九头妖鸟也是，好歹是三品大妖，居然能让‘别人’寄居在自己的妖灵里？”
“唉......”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妖族，不成器的家伙是越来越多了。
“哎，说起来，你也算是出身妖族吧？”
“嗯”对这一点，风神倒是毫不避讳。
他是先天生灵不假，但演化之初，以麒麟本体行走世间也是事实。
神兽？妖兽？
不过是后世说法不同而已。
“那就请——”
方野忽的面色沉重，“有朝一日，若天界真的登临绝顶，不要对妖族赶尽杀绝。”
虽然不知道方野为什么会这么想，但风神还是——
“好”
......
送走方野，风神简单嘱咐了敬节堂其他先生几句后也走了。
第一句，拜师大典于两年后，霜降日，北号山如期举行。
第二句，这两年，学生们可自行选择留在敬节堂内或回家修行。
第三句，若不愿参加拜师大典，即可退学，天界永不追究。
这些话一出，原本就心生退意的学生长辈也不装了。
“各位先生这是哪里的话，要是有能力，天下万族谁又不想为天界效力？”
“是啊是啊”
“我们也很想为六界安宁贡献一份力量。”
“只可惜我儿伤势太重，怕是养好了也难堪大用，所以还是不劳您们费心了。”
“我女儿开灵六次方才成功，可见天资实在比不得其他学生，也就不继续麻烦各位先生了。”
“我族公子性情木讷执拗，哪怕将来上天为将，也是个坏事的主儿，还是让他回去待着的好。”
......
半个时辰下来，敬节堂的学生已经走了十几个。
看着桌上的退学书，悯怀堂主一度心情沉重。
好在阿鱼、九虎、崇玉、乐君玑这些拔尖的学生都没有放弃。
这样一来，就算上面要因敬节堂被袭而罚他们，应该也不会太重了。
九重天，太华殿。
听完王宣令的禀报，蟠龙台上的谷神厉眼微抬，威严尽显，“神上告诉他的...这么说来，方野的确没有问题？”
“能得神上如此信赖，想必也是忠诚之辈”立在下方的王宣令伏首答道，却也不直接说方野没有问题。
“即是如此，那便免其责罚，让他自行离去。”
“是”
“至于其他失职者......先各罚二十法鞭，等拜师大典过后，再去煞气海服役千年。”
“尊上仁慈。”
“那些留下来的学生如何？”
“留下来的都是好苗子，且经历了这一遭，他们都成长了不少，也算是提前熟悉战场环境了。”
谷神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满意之色，“实战最是检验心性，他们能有如此反应倒也不枉费天界一番栽培。”
可接着他又抛出了其他问题，“听你刚才所言，雪族似乎闹了大笑话。”
“尊上宽心，那雪族族长不过是担心女儿才心急了些。”
并非王宣令要为乐无争说情，而是当时他确实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何况他若直接拉扯乐无争，反倒会引起谷神猜忌，怀疑他与什么势力勾结在了一起。
心急？怕是急着与祝成搭上关系吧。
不过谷神今天的目的可不是雪族。
“敬节堂是仙府重地，此番被攻破，各族来人就没有说什么？”
稍稍看了看谷神的神色，王宣令没有一句废话，“东海、白虎、佘氏几族都只是差人询问学子安危，夜族族君虽亲自到场，却也只是做做样子，唯独......”
“说，本尊恕你无罪。”
“那雀族长老对并封似乎有些怕过头了。”
简单来说，像是演的。
谷神气息微凌。
王宣令慌忙跪下，“臣失言，还请尊上恕罪！”
“......”观察了一下王宣令的眼底并无刻意之色，谷神方一抬手。
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王宣令弓着身子退出太华殿，直到转身朝自己的居所走去，恭敬的神情也未大变。
只是在看到满柜子散发着灵蕴的珠子时，还是忍不住露出惊喜之色。
“不愧是东海，还真是大手笔”随便拿起一颗珠子，就有鸽子蛋那么大。
不过，一想到他去见那些学生时，恰好就撞见东海族长正在给阿鱼压制灵脉，他就觉得这礼物拿的一点也不亏心。
......
一觉睡醒，阿鱼只觉得神清气爽，不仅伤没了，灵脉运行也更加顺畅。
就是——
在手心聚出一团灵力来，原本的淡蓝色光芒，已经变得更接近白色。
灵力色泽与本体属性有关，通常来说，在早期是不会发生变化的。
难道......杀妖能让她修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好！”
“简直太好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阿鱼直接狂喜，哟喝～
想不到杀妖还能这收获。
那她岂不是注定要成为武神？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想越高兴的阿鱼开始拿根棍子飞来舞去，并幻想自己成为战神。
而且是一出现在战场上，就让妖族瑟瑟发抖，闻风而逃的那种～
怎料下一刻——
“阿鱼，你醒了吗？我有事和你...”
九虎直接僵在原地。
“......”空气也变得十分安静。
半晌过后，阿鱼若无其事的从房梁上下来，并淡定拍拍衣角，“下次进来麻烦先敲门。”
九虎挠头，“知，知道了。”
说完就很不客气地坐她对面，并挥手布下一个防偷听的结界。
虽然阿鱼觉得以他们的修为，这并没有什么大用。
但还是诚恳的表示了尊重，“看不出来你还挺装。”
“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很重要。”
“甚至有可能关系到你我两族存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