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
夜色如墨,加玛帝国帝都外的官道上,风沙卷着枯叶呼啸而过。
一道瘦削身影踏月而来,脚步虽踉跄却坚定,衣衫早已被熔岩灼烧得焦黑褴褛,脸上布满尘灰与血痕,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萧炎回来了。
他怀中紧抱着一只赤铜火匣,表面刻满了古老符文,隐隐有红光透出,仿佛封印着某种活物。
每走一步,那火匣便微微震颤,似在挣扎,又似在低语。
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生怕稍有松懈,便会失去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老师……我们成功了。”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却难掩激动,“青莲地心火的残烬,终于到手了。”
戒指中,药老的灵魂微微震颤,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子,别大意!哪怕只是一缕本源,也是异火之种,足以焚山煮海!现在最要紧的是立刻回府,设阵封印,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萧炎点头,加快脚步穿过城门,直奔萧家大院。
此时东厢房内,窗台软垫上趴着一个约莫五六岁模样的女童,穿着粉嫩的绸裙,乌黑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门外方向,嘴角悄悄扬起一丝狡黠的弧度。
“哎呀,哥哥可真辛苦。”萧青璇托着腮帮子,小声嘀咕,“拼死拼活才抢回来这么一丁点小火苗,还藏得跟宝贝似的……”她歪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咦?这个温度……好像刚好适合烤红薯?”
她话音刚落,身子还没动,意识已然跨越空间——下一瞬,厨房灶台前,一团小小的身影无声出现,仿佛从未离开过那里。
灶边堆着几块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新鲜红薯,表皮还沾着泥土。
萧青璇拍了拍小手,指尖轻轻一点虚空,刹那间,淡金色的莲花状火焰凭空浮现,稳稳悬于锅底,焰心温润如玉,无烟无燥,连灶台都没熏黑半分。
“嗯,三昧真火控温最准。”她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皱眉,“不过火力还是散了些……”
话音未落,她袖子一甩,虚空中竟裂开一道细微缝隙,一朵紫黑色的火焰缓缓飘出,宛如活物般跳跃着落入灶膛——霎时间,空气扭曲、地面龟裂,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陨落心炎,异火榜前十的存在,此刻竟被当成助燃柴薪,随意丢进农家土灶!
萧青璇浑然不觉危险,反而凑近看了看,自言自语:“要不要撒点蜂蜜?或者加点桂花?”她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下,“下次试试用净世炎煮汤圆,听说糯米最配至纯阳火……”
就在这时,一道幽影悄然掠入厨房角落——是药老的残魂。
他本欲巡查密室封印情况,却被一股诡异的热流吸引至此。
当他看清灶中燃烧的火焰时,整个人如遭天雷轰顶!
“那……那是……异火?!”他瞳孔骤缩,灵魂剧烈震荡,“而且不是普通的异火!那是……陨落心炎的气息?!怎么可能?!它明明沉睡在大陆极北深渊,怎会出现在这里?!”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他感应到自己亲手布置在密室中的七重封印阵法正在崩解——不是被人破除,而是内部能量彻底臣服!
他猛地转身冲向密室,推开石门的一瞬,只见那只赤铜火匣静静躺在阵心,符文黯淡,匣盖微启。
里面原本躁动不安的青莲地心火残烬,此刻已完全熄灭,只剩下一缕焦香萦绕不散。
“火……没了?”萧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药老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那空荡荡的火匣,良久,才沙哑开口:“不是没了……是它自己走了。”
“走?”萧炎脸色煞白。
“不。”药老缓缓闭眼,声音沉重如铁,“是它找到了更高位格的存在,选择了归顺。就像飞蛾扑火,不是毁灭,而是朝圣。”
他睁开眼,目光投向厨房方向残留的一丝灼痕,指尖轻触地面裂缝,感受到那一缕不属于斗气大陆任何体系的能量波动——温和、纯粹、却又凌驾万物之上。
“那种力量……”他苦笑,“像是一切火焰的源头,母体般的存在。我们拼尽性命争夺的异火,在那位眼中……或许真的只是做饭的柴禾。”
次日清晨,阳光洒落庭院。
萧炎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妹妹坐在小凳上,一边晃着脚丫,一边啃着金黄流油的烤红薯,嘴角还沾着蜜汁。
“哥,你要不要也来一块?”萧青璇抬头,笑容天真无邪,“我加了点灵乳,特别香。”
萧炎僵立原地,喉结滚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在大陆深处,某座死火山腹中,三千焱炎火突然剧烈跳动;极寒冰渊之下,骨灵冷火悄然睁开了“眼”;遥远荒古禁地里,一缕漆黑如墨的净世炎无声扭动,朝着帝都方向,微微倾斜了一寸。
仿佛冥冥之中,所有火焰都在低头致敬。
东厢房内,萧青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翻了个身,望着窗外浮云,心想:“今天炼丹房应该挺热闹吧……希望哥哥别太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