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潭，激起的不是浪花，而是恐慌和怨念。所有杂役弟子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天身上，那些眼神混杂着焦虑、嫉妒、怀疑，还有一丝“看你怎么办”的幸灾乐祸。
林天心里骂了一万句黑心资本家，但脸上却迅速堆起了前世应对紧急项目时的“职业假笑”。
他上前一步，对着王管事躬身行礼，语气诚恳又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王管事栽培，弟子感激不尽！能将微末经验分享给诸位同门，为宗门增产增效，是弟子的荣幸！”
先戴高帽，表明态度，绝对配合领导工作。
王管事满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
但林天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只是……弟子这法子，并非什么高深秘诀，无非是‘因地制宜，精细管理’八个字。其中许多细节，需根据每块灵田的土质、光照、甚至风向微调，绝非一套死板流程所能概括。若强行推广，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万一耽误了收成，弟子万死难辞其咎啊！”
先降低预期，把困难说在前头，提前甩锅。万一别人学不会或者用了效果不好，那可不能怪我，是你们理解不到位或者条件不允许。
王管事皱起眉头：“哪有那么麻烦？你就说说你怎么浇水，怎么松土的就行！”
“管事明鉴！”林天立刻接话，“弟子定当倾囊相授！不如这样，明日清晨，便请诸位同门到弟子负责的丙字柒号田边，弟子现场演示讲解，并将平日记录的一些心得笔记与大家分享。只是能否见效，确实因人而异，还需各位同门自行体会摸索。”
以退为进，主动提出公开分享，甚至愿意分享“笔记”，姿态做足，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核心的“精细化”和“数据化”思维，岂是看一遍就能学会的？
王管事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便大手一挥：“好！就明天早上！都给我好好学！林天，你若藏私，我饶不了你！”
“弟子不敢！”林天躬身应下，心里冷笑。藏私？我得让你们觉得学了也没用，或者学了反而更麻烦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丙字柒号田边围满了愁眉苦脸的杂役弟子。王管事也亲自到场督阵。
林天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在修仙界的第一次“公开培训课”。
他先是指着田里的凝露草，侃侃而谈：“诸位同门请看，灵草亦如我等修士，各有习性。这凝露草，喜阴凉，畏暴晒，根系需透气……”
他从光照、土壤结构讲到水分需求，听起来头头是道，甚至引用了那本《低阶灵草培育手册》里的几句话来佐证，显得有理有据。
然后他开始演示《聚雨诀》，但他演示的，是那种极其耗费心神、控制精度极高的“细雨模式”。
“灌溉绝非一味猛灌，需如春雨润物，细而匀……”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微弱的水汽精准地喷洒在每一株草的根部周围，额角甚至逼出了细汗，显得极为吃力。
下面的杂役弟子们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这也太麻烦了吧？”
“是啊，咱们平时一片《聚雨诀》覆盖过去，省时省力，他这样搞，一亩田得浇到什么时候？”
“而且对灵力控制要求太高了，我做不到啊！”
“还得天天观察记录？哪有那闲工夫？”
林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故意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高端化，提升学习成本和操作难度。
演示完，他又拿出几张粗糙的树皮纸，上面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和曲线（模仿的数据记录图）：“这是弟子平日记录的一些光照、湿度变化，试图找出最佳管理时机……”
众人一看，更头大了。这都什么鬼画符？种个地还要学这个？
王管事也看得眼皮直跳，他觉得林天好像确实没藏私，但这法子……也太磨叽了！效率太低！不符合他追求“快速出成绩”的预期。
最后，林天总结道：“总之，种田如修行，重在用心，贵在坚持。诸位同门若觉此法繁琐，亦可取其精髓，比如多注意松土，避免正午暴晒时灌溉等简单之处入手，想必亦有些许效果。”
他成功地将“科学种植”包装成了一种需要极高天赋和耐心的“工匠精神”，劝退了绝大多数只想赚份死工资的杂役弟子。
果然，培训结束后，大部分杂役弟子嘟囔着“学不会”、“太麻烦”、“有那功夫不如多打坐一会”散去了。只有张二狗等寥寥几人若有所思，决定试试林天说的“简单之处”。
王管事也不好再强求，只能硬着头皮强调：“都听到没！要多用心！指标必须完成！”然后黑着脸走了。他知道，想靠林天这法子快速普遍提升产量，怕是没戏了。林天这块田的异常产量，看来更多是这小子走了狗屎运或者确实有点别人学不来的偏才。
危机暂时化解。
林天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他成功地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保住了自己的核心“技术”优势，还让王管事觉得他“尽力了但方法不适合大规模推广”。
但指标提高三成的压力是实打实的。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杂役处的气氛更加压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虑，田里卷得更厉害了，但效果寥寥，怨气在不断积累。
林天却在这片怨气中，悄悄加速了他的“副业”进展。
靠着卖“凝草露”得到的三枚灵石，他买来了更多种类的廉价草药和低阶灵草边角料，甚至搞来了一个更耐烧的小丹炉（最劣质的那种），蒸馏提取的效率稍微提升了一点。
他开始尝试复配，将不同香气的纯露混合，或者加入一些颜色好看的干花瓣增加卖相。他甚至尝试用提纯后的凝露草精华，制作效果更好、价格更贵的“加强版凝草露”。
销售渠道依旧依靠张二狗去悄悄拓展，目标客户从杂役弟子，慢慢尝试向内门那些修为不高但同样爱美的女弟子渗透。
生意渐渐有了点起色，虽然还是小打小闹，但每周都能有几枚灵石的稳定进账。林天将这些“创业资金”大部分都投入了扩大再生产和购买更优质的原材料上，小部分用来改善自己和张二狗的伙食（购买些蕴含微弱灵气的食物），极少数用来修炼，修为终于从练气一层底层，艰难地朝着练气一层中期迈进。
就在林天以为可以暂时苟着发育一段时间时，一场突如其来的“行业风波”，再次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几天后，附近另一片灵田出了大问题。负责的杂役弟子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偏方，胡乱给灵草施加了一种未经处理的兽粪肥，结果导致大片灵草烧根腐烂，灵气尽失！
王管事被上面骂得狗血淋头，损失惨重。
他暴怒之下，下令彻查所有灵田的“非标准操作”，严禁任何人私自使用未经批准的种植方法。
而第一个被盯上的，就是曾经搞过“土法子”的林天。
“林天！”王管事带着两个跟班杂役，气势汹汹地冲到丙字柒号田，指着田边那些林天用来做实验的瓶瓶罐罐，“这些都是什么？谁让你私自乱搞的？是不是也想把我的田都搞废了？！”
林天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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