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的雨连下了三日，符青云蹲在断墙下，指尖捻着半片焦黑的蕉叶。叶面上还凝着未干的雨珠，顺着焦痕滚落，在泥地上洇出小小的湿斑——那是昨夜与玄符阁弟子交手时，被“焚天符”灼出的痕迹。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残卷，“固沙篇”的边缘已被雨水泡得发皱，唯独新补的“梭梭草符纹”依旧清晰，像片微型的沙漠绿洲，在纸上微微发亮。
“先生，玄符阁的人退到鹰嘴崖了。”阿蕉踩着积水跑来，竹篮里的柳叶符沾了泥水，却仍透着淡淡的绿光，“他们说再往前一步，就用‘裂山符’炸了这整片蕉林。”
符青云捏碎焦叶，雨水混着叶汁从指缝漏下，在掌心凝成颗圆润的水珠。“裂山符需以金石为引，他们带的青铜符牌不够淬符，最多震落些碎石。”他起身时，裤脚扫过墙根的野菊，花瓣上的雨珠突然齐齐滚落，在地面拼出个模糊的“警”字——这是他昨夜布下的“草木预警符”，凡有灵力波动便会示警。
阿蕉凑近看，忽然指着远处的雾：“先生你看！鹰嘴崖那边在发光！”
符青云抬头，只见鹰嘴崖的雾霭里翻涌着金红色的光，像烧红的烙铁浸在水里。他摸出竹篮里的枫树叶，指尖的雨珠在叶面上快速游走，画出道“观气符”：“是‘金纹符’，他们在崖顶刻了阵盘，想引山洪冲毁蕉林的根系。”
“那怎么办？”阿蕉的声音发颤，竹篮里的柳叶符抖得叮当作响，“咱们的‘固根符’只够护住核心蕉林，外围的老根怕是……”
“固根符不够，就借草木的力。”符青云将枫叶往空中一抛，叶片在雨里打着旋儿飞向蕉林深处。刹那间，整片蕉林的叶片都轻轻颤动，叶尖的雨珠顺着叶脉汇向主干，在地面织成张透明的水网——这是“汇露成网”之术，他在残卷的空白处见过记载，今日还是头次实践。
阿蕉看得睁大了眼：“原来‘草木共情’不是空话！它们真的会听令？”
“不是听令，是共生。”符青云拽过根垂落的蕉叶，叶面上的焦痕正被新渗的汁液慢慢抚平，“蕉林护我们，我们护蕉林，本就是一体。”他忽然按住阿蕉的肩，“你带半篮柳叶符去西坡，那里的野葛藤最韧，让它们顺着崖壁爬，缠住玄符阁的阵脚。”
阿蕉刚跑远，鹰嘴崖的金红光就亮得灼眼。符青云数着残卷上的符纹，指尖在湿泥里快速画符——“承露符”需引晨露，“固沙符”能锁流沙，可面对金石符的刚猛，得用更柔的法子。他想起残卷里那句“柔能克刚，非弱也，乃顺势而为”，忽然拽下片完整的蕉叶，将掌心的水珠按在叶心。
水珠在叶心打转，渐渐凝成朵透明的水莲，叶脉里的绿意在水莲周围流转，像给莲花镶了圈翡翠边。这是他新悟的“莲露符”，取蕉叶之柔、雨水之润，专克金石的燥烈。
“符青云！识相的就交出残卷！”鹰嘴崖上传来喊话，金红色的光突然收缩，随即猛地炸开，碎石混着雨水砸下来，在蕉林边缘砸出个个小坑。
符青云托着蕉叶迎上去，水莲在他掌心轻轻晃动，遇到坠落的碎石便化作层水膜，将石子温柔地推开，既没碎，也没反弹，就那么顺着水膜滑向地面。“裂山符的力道被卸了七成。”他心里一喜，又捏碎片焦叶，将叶汁混进雨水，往空中一扬——那些雨水突然变得粘稠，像无数根细弱的丝线，缠住了后续坠落的碎石。
“是‘缠丝露’！”崖顶传来惊呼，“他把蕉叶汁融进雨里了！”
符青云没理会，只顾着将水莲往空中送。水莲越升越高，蕉叶脉里的绿意顺着雨丝爬上去，在半空中织成张绿网。此时崖顶的金红光再次亮起，这次却没炸出碎石，而是射出道粗如手臂的金柱，直刺蕉林核心——是“破木符”，专破草木灵力。
“就是现在！”符青云猛地捏碎水莲，绿网瞬间收紧，将金柱裹在中间。金柱撞在绿网上，发出刺耳的嘶鸣，绿网被烧得滋滋冒烟，却始终没破，那些被灼焦的网丝上，很快又冒出新的绿意，竟是蕉叶的再生之力在修补。
崖顶的金红光渐渐黯淡，符青云趁机冲阿蕉的方向挥了挥手。阿蕉立刻将柳叶符撒向野葛藤，藤条像醒过来的蛇，顺着崖壁疯长，很快缠上了阵盘的铜钉——玄符阁的人想拔钉子，却被藤条越缠越紧，阵盘的光芒顿时乱了套。
“撤！”崖顶传来怒喝，金红色的光渐渐隐入雾中。
符青云望着空荡荡的鹰嘴崖，忽然觉得掌心发烫。低头一看，残卷上新冒出行小字：“草木之韧，不在硬抗，在生生不息。”他将残卷按在蕉叶上，叶面上的焦痕彻底消失，只留下层温润的水光，像从未受过伤。
阿蕉跑回来时，竹篮里多了片带金纹的铜符，是玄符阁人匆忙中掉落的。符青云捏起铜符，指尖的雨水立刻渗进纹路里，显出“玄”字的烙印。“他们还会再来。”他将铜符埋进蕉林深处，“但下次，我们有更多草木帮忙了。”
雨停时，夕阳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蕉林的水珠亮晶晶的。符青云坐在老蕉树下，翻着补全的“固根篇”，忽然发现残卷的空白处，多了片小小的蕉叶图案，叶尖还沾着滴正在滚落的水珠，像在对他眨眼睛。
“先生，你看！”阿蕉举着片新抽的蕉叶跑过来，叶面上竟有个淡淡的“续”字，“它是不是在说，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符青云笑着点头，将残卷放进竹篮。远处的鹰嘴崖隐在暮色里，像头蛰伏的兽，但他摸了摸身边蕉树粗糙的树干，忽然觉得踏实——只要这片蕉林还在，只要掌心的露珠还能凝成符，他就永远有处可依，有路可走。
夜色渐浓，蕉叶上的露珠悄悄发亮，像无数颗小灯，照着残卷上新浮现的地名：“下一站，云梦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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