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露叶符经 > 第七章 北境风谷遇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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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南岭的第十日,符青云终于踏上了北境的土地。

与南岭的湿热不同,北境的风带着股凛冽的干,刮在脸上像细沙打疼。路两旁的草木也换了模样,没有了层层叠叠的蕉叶,取而代之的是丛生的荆棘和低矮的灌木,叶片边缘带着尖刺,透着股倔强的生机。

他怀里揣着周老道给的青铜符牌,还有那本《草木符师手札》。一路往北,焚天阁的追兵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再没出现过。这让符青云既松了口气,又隐隐不安——张护法那般阴鸷的人,绝不会轻易罢休,或许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听风谷在北境的燕山深处,据说藏在一片终年不散的风雾里,寻常人找不到入口。周老道只说,若遇谷中弟子,出示青铜符牌即可,又特意嘱咐:“听风谷主性情古怪,好以风声辨人心,你只需坦诚相待,不必刻意逢迎。”

这日午后,符青云走到燕山脚下的一处岔路口,正对着两块歪歪扭扭的路牌犯愁,忽听头顶传来一阵清脆的哨声。抬头望去,只见一棵老槐树上蹲着个穿绿衫的少女,梳着双丫髻,手里把玩着片柳叶,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他。

“喂,你是来寻听风谷的?”少女的声音像山涧的泉水,带着股活泼的脆。

符青云点头:“正是,不知姑娘能否指引方向?”

少女从树上跳下来,动作轻盈得像只松鼠,落地时裙角扫过草丛,惊起几只蚱蜢。她上下打量着符青云,目光在他腰间的布包和掌心的薄茧上转了两圈,忽然歪头笑了:“你是符师?”

“算是吧。”符青云没有隐瞒。

“是哪种符师?”少女追问,“是玄符堂那种画符像砸石头的,还是……”她顿了顿,眼神里多了些探究,“能让草儿听话的?”

符青云心头一动,摊开手掌,凝聚起颗露水,轻轻弹向旁边的荆棘。露水落在尖刺上,那原本张牙舞爪的荆棘竟缓缓收起了刺,枝条还温顺地弯了弯,像是在行礼。

少女眼睛一亮,拍了下手:“果然是草木一脉!跟我来吧,谷主正等你呢。”

她转身就往岔路左边走去,步子轻快,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符青云跟上她的脚步,发现这少女看似随意走着,脚下却踩着某种规律,每一步都避开了暗藏的石缝和陷阱,显然对这一带极为熟悉。

走进燕山深处,风渐渐大了起来,呜呜地在山谷间打转,像是有人在低声诉说。越往里走,雾气越浓,白茫茫的一片,连眼前的路都变得模糊。

“别怕,这是‘听风障’。”少女回头对他说,“寻常人走进来会迷路,只有心诚的人才能找到方向。”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片透明的羽叶,往空中一抛。羽叶被风吹得旋转起来,发出清脆的“叮铃”声,雾气竟随着铃声缓缓散开,露出一条蜿蜒的石阶,通向云雾深处。

“这是‘风信叶’,能听风辨路。”少女解释道,“我们听风谷的人,都靠它认路。”

符青云看着那片羽叶,想起《草木符师手札》里记载的“引风符”,原来北境的草木符道,早已与风声融为一体。

沿着石阶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雾气忽然散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群山环抱中,藏着一片开阔的谷地,谷中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齐腰深的青草,风一吹,草浪翻滚,发出“沙沙”的声响,竟比任何乐曲都动听。

谷地中央立着座简陋的木屋,屋前坐着个身着素衣的中年妇人,正闭着眼睛,像是在听风。她身前放着个陶埙,埙孔上沾着片枯叶,风吹过埙孔,发出低沉的呜咽。

“谷主,人带来了。”少女轻声说道。

妇人缓缓睁开眼睛,那是双异常清亮的眸子,像是被北境的风雪洗过,能看透人心。她没有看符青云,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草叶上,那些被他露水滋养过的青草,正朝着他的方向微微倾斜。

“南岭来的孩子。”妇人开口,声音像风擦过石崖,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玄符堂的老周,还好吗?”

“周掌事受了伤,正在南岭休养。”符青云躬身行礼,取出青铜符牌递过去,“他托我来给谷主带句话。”

妇人没有接符牌,只是摆了摆手:“不必看了,你的符气骗不了风。”她指了指屋前的石凳,“坐吧,说说你来找我做什么。”

符青云在石凳上坐下,将焚天阁围剿玄符堂、百年前草木符道被污蔑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末了取出那本《草木符师手札》:“晚辈想为草木符道正名,还请谷主相助。”

妇人听完,沉默了许久,只有风在谷中打着旋,吹得草叶沙沙作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拿起身前的陶埙,凑到唇边吹了起来。

埙声低沉而悠远,像是在诉说一段古老的往事。符青云静静听着,竟从那呜咽的声里听出了悲愤、不甘,还有一丝不灭的希望。他忽然明白,这妇人不是在吹曲,是在用风声讲述百年前的真相。

一曲终了,妇人放下陶埙,看着符青云:“你可知,为何听风谷这些年从不插手江湖事?”

符青云摇头。

“因为我们试过。”妇人的目光投向远方的云雾,“五十年前,我师父曾带着弟子出山,想为草木符道辩解,却被焚天阁污蔑为‘勾结邪祟’,追杀得几乎灭门。最后是躲进这风谷,借风障遮掩,才侥幸留下一脉。”

她拿起那本手札,指尖抚过封面上的字迹,眼眶微微发红:“这是我太师父的手札……当年她与玄符堂的创始人约定,若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便将真相公之于世。可惜……”

“所以更不能放弃。”符青云接过话,语气坚定,“若因怕了就退缩,才真的让前辈们的血白流了。”

妇人看着他,眼神里多了些赞许:“你比我们勇敢。只是焚天阁势大,单凭听风谷和残喘的玄符堂,不够。”

“我知道。”符青云点头,“周掌事说,西域的百草盟或许会相助。”

“百草盟……”妇人沉吟片刻,“他们的盟主是个药痴,只关心草木药性,对符道之争向来避而远之。不过……”她话锋一转,“你若能解了他们盟中那株‘回魂草’的怪病,或许能请动他。”

“回魂草?”

“是株千年药草,能活死人肉白骨,却在前年忽然枯了,只留一丝根须吊着命。百草盟请了无数药师符师,都束手无策。”妇人从怀里摸出片风干的草叶,“这是回魂草的叶子,你带着它去,或许能有些用处。”

符青云接过草叶,指尖刚触到,就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生机,像风中残烛,却倔强地没有熄灭。他想起《草木符师手札》里记载的“续命符”,专能吊住草木残魂,或许真能派上用场。

“多谢谷主指点。”

“不用谢。”妇人站起身,走到谷边的悬崖上,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风,“听风谷虽不敢明着与焚天阁为敌,却能为你做一件事——这风谷的‘听风障’,能传声千里。若你需要相助,便画一道‘风鸣符’,我们会听到的。”

她说着,从风中摘下一片透明的风晶,递给符青云:“这是‘风媒’,画符时加入它,能让你的符声传得更远。”

符青云接过风晶,入手冰凉,像块凝结的风。他郑重地收好,起身告辞:“晚辈这就启程去西域,若事成,必来回报。”

“去吧。”妇人挥了挥手,重新闭上眼,像是又在听风,“一路小心,焚天阁的眼线,可比你想的多。”

符青云跟着绿衫少女走出听风谷,回头望去,雾气已重新合拢,将那片草谷藏得严严实实,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掌心的风晶微微发凉,提醒他这不是梦。

“我叫阿风。”少女忽然说,“若你在西域遇到麻烦,就找长得像仙人掌的人,那是我们听风谷的暗线。”

符青云笑了:“多谢阿风姑娘。”

阿风摆摆手,蹦蹦跳跳地跑进雾气里,很快没了踪影。

符青云握紧手中的风晶和回魂草叶,转身向西走去。北境的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暖意。从南岭到风谷,从周老道到阿风,总有人在默默守护着草木符道的火种。

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艰险,焚天阁的追杀、百草盟的疑虑、江湖的偏见,都像一座座大山挡在面前。但他知道,只要掌心的露水还在,心中的信念不灭,这条为草木正名的路,就必须走下去。

风掠过他的耳畔,带着远方的消息。符青云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北境山道上。而他身后的燕山深处,听风谷的埙声再次响起,低沉而悠远,像是在为他送行,也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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