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识傀的脚步声刚消失在巷口,叶凡就从诊室抽屉里取出了那瓶避毒丹。他没吞,只是捏在指尖,盯着药瓶上细密的裂纹看了两秒,然后塞进风衣内袋。
他知道,清心散的味道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杀手身上。
那不是普通死士,是被炼过心神的傀儡。而能炼这种人的,绝不会是执法堂一个执事。
他转身走向院角,蹲下身,用金针轻轻挑起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压着半片灰白布料,正是昨夜从杀手衣上扯下的。他凑近闻了闻,药香淡了,但残留的气息还在——清心散混着一丝腐根味,那是“噬心蛊”饲引时才会散发的气味。
药王谷有人在养蛊。
不止养蛊,还在用人命控人。
他站起身,将布料收好,目光扫过诊所每一个角落。这里不能再待了。但他不能走远。
林婉儿的母亲还被扣着,残卷也还在谷里。他若退,她必死。
夜色刚沉,他翻过后山断崖,借着妖族公主留下的妖气遮掩气息,贴着药渣堆边缘潜行。识灵阵的波动像水波一样扫过地面,他屏住呼吸,用太乙神针引一丝真气沿手少阴经缓缓游走,避开阵眼共振点。
偏殿灯火未熄。
他攀上屋檐,伏在横梁之上,透过缝隙往下看。
林婉儿跪在堂中,脸色发白,手里攥着一枚玉简,指节泛青。药王谷主背对着她站在铜炉前,袖袍微动,炉中虫鸣窸窣,像是无数细牙啃咬骨头。
“最后一次问你。”谷主声音不高,却带着铁锈般的冷意,“交不交?”
林婉儿咬唇不语。
谷主冷笑一声,抬手掀开炉盖。一团黑雾涌出,顺着地底暗管往下方流去。他低头看着腕上一串血珠手链,轻声道:“你娘现在正疼得打滚吧?再熬一刻,五脏就会被蛊虫啃空。”
林婉儿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听话,就不对她用毒!”
“我什么时候说过?”谷主回头,眼神像刀刮过她的脸,“是你自己想活,又想保她,那就得付出代价。残卷交出来,我让她痛快死。不然……”他顿了顿,“我让她活着,但变成只听我话的蛊奴。”
林婉儿浑身一颤,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叶凡趴在梁上,手指已扣住三枚金针。他能听见她呼吸紊乱,也能看见她指尖微微抽搐——不是害怕,是真气逆冲经脉的征兆。她在强行压制某种精神禁制。
她没屈服。
他还记得巷口那张纸条上的“小心”。那时她已被盯死,却还是冒险示警。
梁木发出轻微响动。
谷主忽然抬头,目光扫向屋顶。
叶凡立刻闭气,身体贴紧横梁阴影。谷主没发现他,转而走向墙边一只漆盒,打开后取出一根银针,针尖泛着幽绿光泽。
“你不信?”他冷笑,“我现在就能让你亲眼看着她死。”
他手腕一抖,银针射入墙角机关。
地下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林婉儿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叶凡瞳孔骤缩。那叫声虽短,但他听得清楚——是女人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虚弱腔调,和林婉儿上次给他看的药方笔迹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母亲就在下面。
而且已经被下了蛊。
谷主走到林婉儿面前,居高临下道:“选吧。残卷,还是她最后一口气?”
林婉儿颤抖着手,终于把玉简举了起来。
叶凡知道,再不动手,她真会交出去。
他脚尖轻点横梁,整个人如落叶般无声滑落。落地瞬间,三枚金针已离手而出,直取谷主后颈风府穴。
针破空气,无声无息。
谷主刚要接过玉简,后颈突然一凉,整条手臂僵住,施法手势卡在半空。
他猛地转身,怒吼:“谁!?”
叶凡站直身子,从阴影中走出,声音平静:“你刚才说,让她痛快死?”
谷主看清是他,脸色剧变:“叶凡?你怎么进来的?!”
“你不该用清心散。”叶凡一步步逼近,“那种药配噬心蛊,会留下腐根味。我闻到了。”
谷主后退半步,右手悄悄摸向腰间毒匣。
叶凡没给他机会。第四枚金针疾射而出,钉入其肩井穴,顺络探入体内。刹那间,他察觉到三股异样气机盘踞在对方膻中、命门、尾闾三处——每处都连着一条极细的蛊丝,正反向催动毒素流向地下!
这人也被控了。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救人。
他改针路为逆导,刺向天宗穴。真气灌注,沿着蛊丝逆行而上,逼迫蛊虫吐毒。
谷主猛然张嘴,呕出三只焦黑虫尸,扑通跪地,满脸惊骇:“你……你破了我的控神蛊?!”
“不是你的。”叶凡冷冷道,“是有人拿你当傀儡,你也只是条牵线狗。”
他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林婉儿。
林婉儿还跪在地上,手里紧紧抱着玉简,眼泪无声滑落。她抬头望着叶凡,声音发抖:“你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她会死?”
叶凡没说话,弯腰把金针盒放在地上,然后退后一步。
“我不抢。”他说,“我来,是信你能自己选。”
林婉儿怔住。
“就像上次,在巷口,你没把消息告诉他们。”
她瞳孔猛地一震。
那天夜里,巡识傀就在身后,她本可以喊出他的名字。但她没有。她只是抹掉了痕迹,绕开了搜查。
这个秘密,她以为没人知道。
可他知道了。
而且一直记得。
林婉儿的手开始剧烈颤抖,玉简“啪”地掉在地上。她突然扑向墙角暗门,拼命拍打机关:“娘!娘你回答我!”
叶凡快步上前,用金针撬开锁芯。门开了。
石床上躺着一个瘦弱妇人,面色灰败,胸口起伏微弱。她手腕上缠着一条血藤,正不断往体内输送黑气。
叶凡蹲下查看,立刻认出这是“噬心蛊”的寄生链。他取出金针,一针扎入妇人曲池穴,逼出一缕黑血。
蛊毒已深入脏腑,但还没完全融合。
还有救。
他抬头看向林婉儿:“带她走,我能解。”
林婉儿却没动。她盯着谷主,声音冷得像冰:“你说过,只要我听话,就放过她。”
谷主瘫在地上,嘴角溢血,笑了一声:“我……从来就没打算放过谁。”
林婉儿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脚踢开他手中的毒匣。
“二十年前,你被我妈救活。”她说,“你欠她一条命。”
“可你呢?”她一字一句,“把我关在这儿,拿我当药人试毒,拿我妈当人质威胁我……你还配当谷主吗?”
谷主不答,只是冷笑。
林婉儿转过身,走到叶凡身边,伸手扶起母亲。
“我们走。”
叶凡点头,抓起地上的玉简塞进怀里,然后拎起昏迷的谷主,拖向角落。
“他不能死。”他说,“他身上有线索,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林婉儿抱着母亲,脚步虚浮,但走得坚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叶凡立刻警觉,闪身挡在门前。
不是巡识傀。
是药王谷的守卫,手持长戟,正朝这边赶来。
林婉儿咬牙:“东侧有条密道,通往后山药田。”
“你带她先走。”叶凡说,“我断后。”
“不行!”她摇头,“你一个人挡不住他们!”
“我不是要挡。”叶凡打开金针盒,抽出六枚银针,排在掌心,“我是要把他们引开。”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信我吗?”
林婉儿盯着他,良久,终于点头。
“信。”
“那就走。”他低声说,“残卷的事,等你安顿好再说。”
林婉儿抱着母亲,踉跄着钻入密道。叶凡最后看了一眼昏死的谷主,将一枚金针插在他衣领上,留下标记。
然后他吹灭烛火,推门而出。
守卫刚冲到门口,就见一道银光迎面射来。
第一根针钉入领头者咽喉,第二根刺穿其握戟的手腕。其余人还未反应,叶凡已跃入人群,手中金针接连飞出,专打关节要穴。
有人倒地,有人后退。
他不追击,反而转身朝相反方向奔去。
身后喊杀声炸开。
他跑出十步,忽然感到怀中玉简微微发烫。
低头一看,那玉简边缘竟浮现出一道细微裂痕,与他贴身携带的《玄天医经》封皮纹路隐隐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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