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在怀里烧得厉害，像是贴着皮肉烙进骨头里。叶凡靠在密室石壁上，耳中还残留着守卫远去的脚步声，但他没动。他知道那群人还会回来，带着更狠的手段。
他把玉简掏出来，和胸前那本旧得发脆的《玄天医经》并排放在掌心。裂痕对上了，严丝合缝，像两块拼了半辈子的铁片终于咬合。刚才那一瞬间的震动不是错觉——这东西认主，也认血。
他闭眼，指尖运起一丝真气，沿着两卷交接处缓缓推进。太乙神针的气息被引了出来，顺着经脉游到手腕，再压进纸面。刚一接触，整本书猛地一颤，玉简也跟着嗡鸣，像是锁死了多年的机关突然被人捅了钥匙。
金光从缝隙炸开，不刺眼，却沉得压人。那些古字一个个浮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又钻回纸上。叶凡能感觉到它们在重组，在排列，在顺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轨迹运行。他的脑袋开始胀，太阳穴突突跳，仿佛有根针在里面搅。
这不是读，是灌。
他咬牙撑着，真气不敢断。一旦停，反噬的就是神识。可远处又有动静了，不是脚步，是地面传来的震感——有人在启动阵法。
时间不多了。
他猛地提了一口气，把太乙神针的意念直接压进融合点。这一次，不再是引导，而是命令。
“转。”
两个字落下，两卷书同时发烫，符文彻底活了。它们不再单独流转，而是缠在一起，像两条蛇绞成一股绳，顺着某种古老的节拍同步运转。叶凡的呼吸跟着变了节奏，心跳也慢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空，又被填满。
成了。
他睁开眼，手里那本书已经不一样了。封面的纹路清晰了许多，原本模糊的“玄天”二字现在透着青光，翻一页，纸面竟泛出水波似的微光。
他没来得及细看，耳边传来轻微摩擦声。
回头一看，林婉儿站在密道口，怀里还抱着她母亲，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书。
“你……做了什么？”她声音发干。
叶凡没答，只把手里的书往怀里一塞。他知道她在怕什么——这种级别的融合，稍有差池就是神魂俱裂。但她没退，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我刚才……看到金针自己飞起来了。”她说，“就在你身后，三根针悬在半空，没碰任何东西。”
叶凡低头看了眼金针盒。盒盖没开，可里面的针在震。
他伸手一招。
盒盖弹开，一根银针无声跃出，在空中静止。
林婉儿呼吸一滞。
叶凡手指微动，那针便如活了一般，划出一道弧线，直射三米外石台上的药人傀儡。针尖破风极轻，却精准扎进“风池穴”，分毫不差。
第二针起，刺“合谷”。
第三针落，入“足三里”。
全过程，他没碰过一根针。
空气里只剩下灵气流动的细微嘶响，像风吹过琴弦。
林婉儿腿一软，差点跪下。她死死抱住母亲，才没倒。
“御气十三针……”她喃喃道，“真的是……失传的‘御气十三针’。”
叶凡收针回盒，动作平静：“现在叫太乙神针第二层。”
她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这门术法，从来就没丢。”叶凡看着她，“只是被人拆开了，一半藏在药王谷，一半埋在我爷爷留下的书里。今天，才算真正合上。”
林婉儿嘴唇抖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翻父亲禁书时看到的残页——上面画着十三根悬空金针，写着四个字：**以气御针**。她问师父这是什么，师父只说那是传说，早已失传。
可现在，它就在这间密室里，被人用最平静的方式使了出来。
“你早就知道？”她声音发颤。
“不知道。”叶凡摇头，“我只是试。玉简烫得不行，我知道它在等这个时机。”
林婉儿低头看怀里的母亲，又抬头看他：“那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他们马上就会杀回来。”
“正因为要杀回来。”叶凡盯着她，“所以我必须更强。刚才那一战，我能赢是因为他们轻敌。下次呢？如果来的是执法堂长老，甚至是谷主背后的那个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不想再靠别人断后。”
林婉儿怔住。
她忽然明白他什么意思。
之前是她冒险示警，是妖族少女出手相助，是母亲被当成人质逼她屈服。而他一次次冲进来救人，却总是在边缘挣扎。
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是在逃命，是在变强。
而且是以一种她根本无法理解的方式。
她看着他手中的金针盒，忽然觉得陌生。那个在巷口替她挡下巡识傀的男人，那个用三针救她母亲的医生，现在站在她面前，像一把刚刚开锋的刀。
“你能控制多少根？”她问。
叶凡没回答，只是抬起手。
金针盒自动弹开，十三根银针依次升起，在空中排成一道弧线，针尖齐齐指向石台。
林婉儿屏住呼吸。
她看见每一根针都微微震颤，像是有自己的心跳。空气中的灵气被搅动，形成一圈看不见的场域，连烛火都静止了。
这才是完整的太乙神针。
不是用手施针，是用意念控针。
不是治病救人那么简单——这是杀人于无形的术。
“你父亲藏了半部。”叶凡收回针，轻声道，“我爷爷留了半部。今日，才算真正完整。”
林婉儿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从今往后，她再也无法用“药王谷传人”的身份去衡量眼前这个人了。
因为真正的医经大成，不在典籍里，不在秘库中，而在这个人手里。
她抱着母亲，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背抵住密道石壁。
“你要小心。”她最后说，“我父亲……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叶凡点头：“我知道。”
他没再多说，只是把金针盒扣紧，插进风衣内袋。
外面的地动又来了，比刚才更近。阵法正在激活，整个药王谷的地底都在共振。
他抬头看向密道深处，那里漆黑一片，只有林婉儿母女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拐角。
然后他转身，面对石门外的方向。
十三根针静静悬浮在他背后，针尖朝前，如列阵待发的兵。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缓缓握紧。
第一根针，无声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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