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指尖停在针盒边缘,那点银灰色粉末还在动,像是活物般顺着针槽缓缓爬行。他刚要运起真气追踪其源头,院外槐树枝梢忽然一颤,没有风,却有一道白影从高处落下,轻得像片雪。
他没抬头,只将左手垂下,三根金针已滑入指缝。
“既然来了,就别站外面吹风。”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树下那人微微一顿,随即抬步走来。白衣如练,发色银灰,眸子在夜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她走到堂屋门槛前停下,双手捧出一块青铜令牌,动作恭敬却不卑微。
“我父王说,欠的人情,妖族从不拖欠。”
叶凡这才抬眼。眼前少女他认得——那晚趴在窗台、尾巴被雷伤的妖族少女。当时她说是第九次暗中观察他施针,如今看来,不止是观察那么简单。
他盯着那块令牌,没接。
“你父亲怎么知道我这儿?”
“他知道你救过我。”她直视着他,“也知道你身上有‘玄天’的气息。”
叶凡眉梢微动。这话不该出自一个报恩的公主之口,倒像是等了多年才等到的人。
他伸出两指,虚按在令牌上方。一丝真气探入,立刻察觉其中封存着一股精纯妖元,不带半分杂质,也不是临时灌注的假象。再以太乙神针轻触令面,金针嗡鸣一声,竟与他体内某股血脉之力隐隐共振。
这不是作伪能骗过去的。
他终于伸手接过。令牌入手沉实,背面果然刻着一个古篆“叶”字,刀痕深峻,像是久远之前就预备好的。
“三百勇士已在城外待命。”她语气平静,“只等你一声令下。”
叶凡沉默片刻,把令牌翻过来又看了一遍。调动三百妖族战力,不是小事。哪怕对方真心结盟,也得试一试成色。
他闭目默念一段口诀——那是方才触碰令牌时,脑海中自然浮现的咒言,仿佛本就属于他。
话音落,令牌微热。
刹那间,窗外夜色一凝,三道黑影破空而至,落地无声,齐刷刷单膝跪在院中。他们披着暗纹轻甲,额心烙有兽形印记,气息内敛却如山压境。
“奉令而来,请主君示下。”三人齐声低喝,声如闷雷滚地。
叶凡站起身,走出堂屋,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三人不动,连呼吸都几乎听不见,可他能感觉到,这三具躯体里藏着足以撕裂金石的力量。
“你们现在归我调遣。”他说,“第一道命令:守住这座医馆,四方百米之内,不准任何人窥探、靠近、布阵、设符。”
“遵令!”三人起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里,速度快得连衣角都没留下痕迹。
叶凡站在原地没动。刚才那一瞬,他感知到三股气息迅速分散,分别镇守东、西、北三方,最后一人隐入屋顶檐角,居高临下掌控全局。
这才是真正的守卫。
不再是靠陷阱、阵法、毒粉这种被动手段,而是有人替他盯住每一寸死角。
他转头看向那名妖族公主:“你不怕我把你们当炮灰使?”
“怕。”她坦然点头,“但我更怕你不信我们。”
叶凡轻哼一声,转身回屋。她跟进来,站在门口没坐。
“你说你父王知道我是谁。”他坐下,把令牌放在桌边,“他还认识我爷爷?”
“二十年前,叶家遭难那夜,他在百里之外感应到血祭大阵开启。”她缓缓道,“他曾想出手,但被人拦下。等赶到时,只捡到了一块染血的玉佩碎片,和一道残魂留下的讯息——‘若有人能治九尾雷伤,便是叶家血脉归来’。”
叶凡手指一紧。
难怪她会主动现身求医。原来那一针,不只是救人,更是唤醒某种契约。
“所以你们等了二十年?”
“等了二十年。”她看着他,“不是为了报恩,是为了兑现承诺。妖族不轻易立誓,一旦许诺,生死不负。”
屋里一时安静。
叶凡盯着那块令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从他拒绝张家、对抗药王谷开始,一步步走到今天,看似是他独自破局,实则每一步都有看不见的手在推动。
林婉儿送来炼丹炉,引发地脉共鸣;王明偷丹,让他借腐骨粉反向清查敌踪;而现在,妖族正式登门,献上兵权。
一切像是一张网,正慢慢收拢。
而他,已经不再是网中挣扎的鱼。
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妖族公主:“以后来不用半夜跳墙了。这医馆,以后也算你们半个据点。”
她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时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用那三百人?”
“不急。”叶凡靠向椅背,“等有人敢明着打上门再说。”
她笑了笑:“那你可能等不了多久。药王谷那边已经开始调人,张家也在联系其他修真家族。”
“让他们来。”叶凡淡淡道,“我这儿缺个药渣处理场。”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喝茶。热水映着她的脸,那双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极轻微的一响——是瓦片被踩动的声音。
叶凡眼神一冷,正要开口,却见那公主抬起手,朝上方轻轻一扬。一道无形波动散开,紧接着,檐角那名守卫的气息微微起伏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
她放下手,像什么都没发生。
“我说了,现在这地方归我们守。”她看着叶凡,“你只管治病、练针、等仇人上门。其他的,交给我们。”
叶凡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
“你们妖族……还挺讲规矩。”
“我们只对值得的人讲规矩。”她站起身,“明日我会让第一批药材送到后巷,都是稀有灵药,不会引起注意。另外,城南废弃仓库已清理完毕,可作临时藏身点。”
她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等等。”叶凡叫住她,“下次来,走正门就行。”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推门而出。
夜风吹动门帘,叶凡坐在灯下,手中握着那块青铜令牌。它不再冰冷,反而透着一丝温热,像是有了生命。
他低头看了看袖中露出的半截金针,又望向门外漆黑的院子。
三个方向,三道气息稳如磐石。
突然,他袖口那根金针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因为敌人接近。
是因为——令牌上的“叶”字,正在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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