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抵在那名五岳弟子的喉前,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敢再动。其余人屏息盯着铁门,门上的剑谱残图在幽绿灯焰下泛着冷光,像是沉睡的兽眼。我缓缓收剑,袖中玉佩仍有些微热,方才那一瞬的共鸣只有我自己知道。
“门要开了。”我说。
老仆迟疑着上前,伸手推门。五岳另一名弟子突然横臂一拦:“谁也不知他是不是引我们入死地!这门分明是机关锁死,岂能因他一句话就——”
话未说完,铁门“咔”一声,裂开一道缝。
众人皆惊。那弟子脸色一白,手臂僵在半空。
我低头看着脚前石缝里渗出的一缕腥风,没再解释。玉佩贴着掌心,热度未退。这门认血脉,不认力,更不认阴谋。我将玉佩收回袖中,只道:“门已松,再不进,风会把毒带出来。”
衡山道人咬牙上前,与天机阁那名面具人合力抵住门缝。铁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终于轰然向内塌去。一股陈年土腥夹着铁锈气味扑面而来,暗道深处黑不见底,唯有远处某处微光浮动,似有水声滴落。
老仆举灯欲入,我伸手拦住。
“等一下。”我蹲下身,指尖抹过门槛石面。一层极薄的粉状物覆在上面,颜色灰白,触之即散。我捻了捻,嗅到一丝极淡的苦味——与石室迷香同源,但更烈。
“地上有药粉。”我抬头,“踩上去会麻筋骨。”
五岳那名弟子冷笑:“又来故弄玄虚?”
我没理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粗麻布,撕成条,裹住靴底。然后一步步踏入,脚尖轻点,每三步一顿,试探前行。行至第五步,右脚刚落,地面微微一陷,头顶石壁“嗖”地射出三支短箭,钉入对面岩壁,箭尾犹在震颤。
“踏砖心,勿踩缝!”我回头低喝。
衡山道人踉跄跟进,天机阁面具人扶着他,五岳弟子迟疑片刻,终究也裹了布条跟上。老仆举灯在前,光晕摇晃,照出墙上一道道刻痕。我眼角扫过,心头一动——那纹路走势,竟与《无相功》残篇中的某段运劲路线极为相似。我记下几处关键转折,暂未声张。
行至中途,雾气渐浓,灰白如纱,无声弥漫。我察觉呼吸略滞,立刻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鼻腔,神志一清。回头见衡山道人脚步虚浮,我一把拽住他胳膊:“闭气,以血破秽!”
他一愣,随即照做。天机阁那人也反应极快,抬手划破掌心,血珠洒在衣襟上。五岳弟子却迟了半步,吸入一口雾气,腿一软,跪倒在地,眼白上翻。
“快走!”我低吼,拽着衡山道人加速穿行。
雾区尽头,地面骤然塌陷,露出一个深坑。坑底寒光点点,尽是淬毒的铁刺。天机阁一名随从收脚不及,整个人栽了下去,连惨叫都未发出,便没了声息。
我站在坑边,喘着气。身后只剩四人——衡山道人、天机阁面具人、五岳幸存弟子,还有那名老仆。灯焰微弱,映着众人惨白的脸。
“再往前,未必能活。”老仆声音发抖,“要不……退?”
“退不了。”我盯着前方,“桥断了,也得往前走。”
果然,转过一道弯,眼前是条窄桥,横跨深涧。桥面由铁索与石板拼成,年久失修,几块石板早已碎裂。我们正欲过桥,头顶穹顶忽然传来极轻的“叮”声——像是金属轻碰。
我猛地抬头。
十余黑影自上方垂索而下,身着黑衣,蒙面无言,手持短刃,落地无声。为首一人抬手一挥,三人直扑落单的五岳弟子。刀光一闪,那弟子喉咙已开,倒地抽搐。
“敌袭!”我拔剑在手。
老仆慌忙举灯欲照,一名黑衣人跃起一脚,将他连人带灯踹向桥外。灯盏在空中翻滚,火光划出一道弧线,砸在桥下,碎裂熄灭。黑暗瞬间吞没一切。
衡山道人被两人围攻,肩头中刀,踉跄后退。天机阁面具人拔出双刃,与另一人交手三招,却被踢中膝盖,跪倒在地。我横剑扫出,逼退两名黑衣人,怒吼:“聚拢!背靠岩壁!”
话音未落,桥体猛然一震。一块石板断裂,坠入深渊,轰鸣声久久不散。
就在这混乱一瞬,一道银光自侧道疾掠而入。寒光炸开,两名黑衣人手腕齐断,短刃落地。那人双剑在手,剑势如雪崩倾泻,逼退三人围攻,正是慕容雪。
她银发散乱,右肩已染血,脚踝铃铛声微弱。她扫我一眼,眸光冷冽,似有千言,却未出口。
我未多言,只道:“桥撑不住了。”
她点头,正欲退向我这一侧,两名黑衣人却从背后缠上,刀锋直取她后心。她旋身格挡,却被逼向桥尾。我斩断一条垂索,冷声道:“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桥。”
她回头,目光如刃。
我却在她转身刹那,低语:“若想活命,跟紧我。”
她脚步一顿,随即跃身而起,踩着断裂的石板边缘,疾步奔来。我挥剑断索,最后一根垂索崩断,黑衣人失去支撑,坠入深涧。桥体剧烈晃动,石板接连碎裂。
“快!”我伸手。
她跃至我身前,脚尖刚落稳,整段桥面轰然塌陷。我们几乎是同时向后跃出,落地翻滚,尘土飞扬。
身后,桥已断。
前方暗道依旧幽深,雾气未散。慕容雪撑地欲起,右腿一软,单膝跪地。我伸手扶她,她却推开,自己站直。
“你不该救我。”她说。
“我也想扔下你。”我拍去肩上碎石,“可现在死一个,就少一分活的可能。”
她盯着我,半晌,终于迈步向前。
我们并肩而行,身后再无他人。衡山道人与天机阁那人已退回入口,五岳弟子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老仆生死不明。整条暗道,只剩我们两个。
行约数十步,岩壁刻痕渐密。我伸手抚过,发现一处凹槽与玉佩背面纹路极为相似。我取玉佩轻触,石壁“咔”地一声,向内滑开半尺,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夹道。
慕容雪看了我一眼:“你早知道?”
“刚才才试的。”我收起玉佩,“门认血脉,路也认。”
她没再问,低头走入夹道。
通道极窄,仅能侧身。岩壁冰冷,贴着肩背。行至尽头,眼前豁然开阔——一座石室矗立前方,门楣上刻着四个古篆:“前朝禁地”。
门未锁,虚掩着。
我上前一步,伸手欲推。
慕容雪忽然按住我的手。
“里面的东西,”她声音极轻,“不是谁都能碰的。”
我看着她。她眸光深如寒潭,右肩血迹未干,却站得笔直。
“我不是为了碰它。”我说,“是为了知道,我从哪来。”
她沉默片刻,松开了手。
我推门而入。
石室空旷,中央立着一座石台,台上覆着黑布,布角已被尘土掩埋。四周墙壁刻满古字,我一眼认出“九霄”二字。再往里,地面铺着暗红石板,踩上去略有弹性,似掺了某种矿物。
我走近石台,伸手掀开黑布。
布下是一卷竹简,封皮上刻着半幅剑谱图,与铁门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玉佩忽然发烫,贴着掌心,几乎灼人。
我低头看那竹简。
封皮翻开,第一行字清晰可见:“九霄残篇,血脉为引。”
我伸手欲取。
石室角落,忽然传来极轻的“咔”声——像是机括启动。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