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在石柱上的那一瞬,骨头像是裂成了几截,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血顺着嘴角滑下。我抬手抹去,指尖沾着温热的红,右臂已经抬不起来,铁剑脱手,落在石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机关兽停了。
它没有再看我,而是缓缓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石台后方——盯住那个昏迷的人。
我猛地睁大眼。
它动了,不是扑向我,而是迈步朝她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踩在人心上,地面微微震颤。它的爪子抬起,指尖泛着金属与血肉交缠的暗光,直直指向慕容雪的咽喉。
“不——!”
我嘶吼出声,想冲过去,可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断臂处的剧痛像刀子在剜,我咬住牙,左手撑地,硬是把自己撑了起来。一步,两步……我踉跄着往前,却根本追不上它那缓慢却不可阻挡的步伐。
就在它利爪即将落下的一刻,胸口突然一烫。
那感觉来得极猛,像是有火从心口烧起,直冲脑门。我低头,怀中那本残破的《无相功》竟在发烫,封皮焦黑,边角卷起,仿佛被无形的火烤过。紧接着,一段话在我脑子里炸开——
“形不执,意不滞,万相皆虚,唯心不灭。”
我愣住。
这不是我背过的口诀。这声音陌生,却又熟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藏在我血脉里多年,只等这一刻才被唤醒。
我没时间想,左手猛地按在地上,将体内最后一丝真气逆冲奇经八脉。经脉像是被撕裂,疼得我眼前发黑,可那股热流却顺着指尖窜出,撞进地面。
刹那间,四周的空气变了。
风停了,火盾阵的火焰凝在半空,连飘起的尘灰都悬着不动。我抬头,看见机关兽的爪子也僵在半空,离慕容雪的脖颈只差三寸。它的血眼剧烈闪烁,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被什么力量卡住了关节。
我喘着粗气,左手还在发抖,可那股热流却在体内循环起来,不再是散乱的气,而是一股沉稳的势,缓缓撑开我的四肢百骸。
黑雾还在爬行,贴着地面朝四周蔓延,可当它靠近我身周三尺时,竟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停了下来。再往前一寸,便扭曲、退缩,仿佛惧怕什么。
我动了动手指,那股力量也随之流动。我试着往前踏一步,空气像是被推开,发出轻微的震响。机关兽的头颅猛然一颤,爪子缓缓收回,脚步后退半步。
它怕了。
我盯着它,喉咙干涩,声音却低沉而清晰:“你动不了她。”
话音落下,体内的热流猛地一震,像是回应我一般,周身气流骤然旋转,形成一圈无形的波纹,向四周扩散。黑雾被逼得倒退数尺,几名倒地抽搐的战士身体一松,嘴角不再溢血,呼吸渐渐平稳。
乌恩其还靠在石柱边,左肩血流不止,他抬头看我,眼神震动。他没说话,嘴唇却动了动,吐出几个字,是漠北的古语。那声音沙哑,却带着某种韵律,像是在呼应我体内的气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我眉心忽然一跳。
一道银纹自印堂浮现,极淡,却清晰可见。那纹路像是活的,顺着血脉游走,最终停在心口。我低头,看见自己左手滴落的血,在触地前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住,悬浮在空中,一滴一滴,凝而不落。
我抬起手,那血珠竟随着我的意念缓缓上升,悬在我掌心上方。
这不是真气,也不是内力。
这是“无相”。
我忽然明白,那本残破功法里缺的不是招式,而是“引子”。唯有在生死尽头,心神与血脉共鸣,才能听见它真正的声音。
我缓缓抬头,目光穿过停滞的黑雾,直指崖顶。
慕容垂还站在那里,双手托着黑匣,指尖血流不止。他双目紧闭,面容枯槁,可就在我的目光落上去的瞬间,他眼皮微微一颤,嘴角竟勾起一丝弧度。
他知道了。
我知道他也知道了——这股力量,是他最怕的东西。
我迈步向前,每走一步,周身气流便强上一分。铁剑还躺在石台上,我未去捡,可就在经过它时,那柄锈迹斑斑的剑突然轻轻一震,自行浮起半寸。
锈屑剥落,露出剑身内里流动的银光。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它。
剑身微颤,像是在回应我,又像是在等待。我没有伸手,它却缓缓转向我,悬停在我身侧,剑尖朝前,如待出鞘。
四周一片死寂。
火盾阵的战士忘了投掷火油弹,弓手的箭还搭在弦上,却忘了拉满。他们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恐惧,而是震惊,是敬畏,甚至有一丝不敢确认的希望。
乌恩其撑着弯刀,艰难地站直了身子。他看着我,嘴唇微动,又念了一句漠北古语。这一次,我听懂了。
“九霄归位。”
我没回应,只是转头看向机关兽。
它已经退到了石台边缘,双爪抓地,血眼闪烁不定,发出低沉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惧怕。它想动,却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压得无法前进一步。
我抬起左手,掌心朝它。
那股热流顺着经脉涌出,在我身前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空气微微扭曲,像是有风在无形中旋转。机关兽的头颅猛然一颤,后腿一软,竟跪了下去。
不是被击倒,是被压跪。
我站在石台中央,铁剑悬于身侧,周身气流未散。黑雾被压制在角落,火光重新亮起,照在我脸上,映出眉心那道银纹。
我看着崖顶的慕容垂,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个山谷:
“你说沈家血脉要归于玄冥。”
我顿了顿,左手缓缓握紧。
“可你忘了——它也能破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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