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南宫烨,他折扇合拢,指尖轻轻敲了三下掌心。那声音清脆,像是在回应什么暗号。可这三下,和刚才他在质问黑袍人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他不是紧张,是在掩饰。
我右手还缠着布条,血从指缝间渗出,滴在石板上,发出极轻的“嗒”声。那血迹刚落地,轮盘边缘的一道刻纹忽然微微一颤,像有东西在底下蠕动。我蹲下身,盯着那纹路——它不再是笔直延伸,而是开始缓缓回卷,如同活物吸食后缩回的触须。
“它不是在等血。”我低声说,声音不大,却让乌恩其握刀的手一紧,“它已经醒了半截。”
乌恩其没动,可他耳上的银环轻轻晃了一下。他知道我在说什么。从我们踏入这密室起,血迹一旦落地,就会被那些纹路吞噬。可刚才,我的血滴下去,纹路先是伸展,随即又收缩,像是尝了一口,不满意,退回去了。
它在挑。
南宫玥站在侧后,软鞭垂地,只剩一枚银铃挂在鞭尾。她没说话,可眼神一直盯着南宫烨的袖口。我也看了过去——那道擦伤还在,可血迹干得异常整齐,边缘没有一丝晕染。像是包扎后很久才留下的旧痕,而不是在地宫里新受的伤。
他从进来就没流过新血。
“你说不能碰轮盘。”我站起身,目光不离他脸,“可你怕的不是反噬,是它认出你。”
南宫烨没笑,也没动。他只是缓缓将折扇插回腰间,动作从容,可我看见他袖口微微一抖。
“沈兄多虑了。”他声音依旧平和,“我只是不想大家白白送命。”
“白白?”我冷笑,“那七具枯骨呢?他们也是‘白白’死的?”
话音未落,轮盘底部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地底深处有东西在撞击石壁。七具枯骨的手指猛地一抽,深深抠进石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其中一具的头颅微微偏转,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南宫烨的方向。
他脚步没动,但我看见他左手在袖中蜷了一下。
乌恩其低声道:“地脉又动了。”
这一次震动不同。不是从轮盘传来,而是自下而上,带着某种节奏——一下,停两息,再一下,像是某种信号。黑袍五人盘坐不动,可其中一人面具裂开的缝隙里,渗出一丝黑血,顺着下巴滴落。那血没被纹路吸走,反而在石板上凝成一小团,微微发颤。
我盯着那团血,忽然明白过来。
“它不要外人的血。”我说,“它要的是……特定的血。”
慕容雪靠在南宫烨肩头,一直闭着眼,可就在我说出这句话时,她手指轻轻一勾,像是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极轻:“血为引……魂为锁。”
南宫烨立刻扶住她,低声问:“你说什么?”
她没答,只是微微摇头,银发滑落,遮住了左眼。可我看见她那颗泪痣,泛着淡淡的红光,像烧到将尽的炭火。
我转向黑袍首领:“你们说你们是‘监钥人’,不效忠皇权,只效忠机关本身。”我顿了顿,“那我问你——这机关,是谁造的?”
他没立刻回答。
密室里静得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从井底传来:“造者已死……守者将继。”
我心头一震。
这不是警告,不是背书。这是……泄露。
他们被禁令束缚,不能主动透露信息。可如果问题触及核心,机关来不及封锁,就会漏出一句真话。
“守者将继。”我重复了一遍,“所以你们不是终点,是过渡。你们活着,是为了等下一个‘守者’出现?”
他没否认。
南宫玥忽然道:“那沈姑娘呢?她是不是你们等的人?”
首领没看她,面具下的呼吸变得沉重。他抬起手,指向轮盘中央的凹槽:“血未落,钥未启。九霄之后,唯有血启。”
“又是血。”乌恩其皱眉,“可它刚才拒了我的血,也拒了南宫烨的——它到底要谁的血?”
没人回答。
我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渗血的手,忽然将布条解开,任血顺着指尖流下。一滴,落在轮盘三尺外的石板上。
纹路没动。
第二滴,我甩手洒出,血珠飞得更远,落在黑袍人跪坐的区域边缘。
那一瞬间,地面纹路猛然收缩,幽光暴涨,轮盘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随即又归于沉寂。
“它有范围。”我收回手,“三尺之内,它能感知;三尺之外,它懒得理。”
南宫玥立刻道:“那你刚才拿我的铃铛试——”
“对。”我点头,“金属声、震动、血气,它都能感知。但它只对特定的人有反应。”
我盯着南宫烨:“你一直站在四尺外,从没靠近过三尺线。你不是怕死,你是怕它认出你。”
他终于抬眼,目光沉静:“沈兄,你怀疑我,我不怪你。但此刻最要紧的,是离开这里。”
“离开?”我冷笑,“你真以为你能走?你没发现吗——我们进来时的路,已经被封了。”
南宫玥猛地回头。密室入口的石道,原本裂开一道缝隙供人通行,可现在,石板已经重新合拢,严丝合缝,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乌恩其上前两步,用弯刀敲了敲石壁,声音闷实。不是临时塌方,是机关主动闭合。
“它不想让我们走。”我说。
南宫烨神色不变,可他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拍了拍慕容雪的肩膀。那动作太轻,像是安抚,可我看见慕容雪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感觉到了什么。
我一步步走向南宫烨,铁剑拄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落在石板接缝处,避开那些游动的血纹。我停在他面前,距离一尺。
“你认识这机关。”我说,“你不只是知道它怕什么——你是知道它要什么。”
他没退,也没动。
“你说你不效忠皇权。”我转向黑袍首领,“可你掌心浮现的暗纹,和前朝兵符一模一样。你说你不为复辟,可你等的‘九霄之后’,正是前朝最后一位血脉。”
首领呼吸一滞。
“你们不是效忠机关。”我声音低下去,“你们效忠的是‘造者’。而造者是谁?是前朝最后一位钦天监主,还是……监天阁的真正主人?”
黑袍人中,有一人突然剧烈抽搐,面具“咔”地裂开大半,露出半张灰白的脸。他的嘴张开,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时辰……将至……血归九霄……”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向前一栽,额头撞在石板上,再不动弹。
其余四人依旧盘坐,可呼吸节奏已乱,面具下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他们撑不住了。
轮盘底部的震动越来越密,幽光闪烁的频率加快,像在呼应某种即将到来的东西。七具枯骨的手指不再抠地,而是缓缓抬起,指尖对准轮盘中心,像是在行礼。
我回头看向南宫烨:“你到底是谁?你带慕容雪来,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献祭她?”
他沉默。
我右手按住剑柄,左手缓缓抬起,指向他胸口:“你若不说,我不介意现在就试一试——你的血,它认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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