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盘中央的凹槽再度亮起,那光不似火,也不似月,像是从石头深处渗出来的血。我掌心还贴着石面,震动顺着指尖爬上来,直抵心口。它在动,像一颗沉睡多年的心脏,忽然被人掐住了喉咙。
我没有再等。
抽手后退,我猛抬右臂,一声厉喝撞破死寂:“点火!”
话音未落,谷口两侧岩壁上数十处火油槽同时爆燃,赤焰冲天而起,映得整片谷地如白昼。火光刺破晨雾,照出黑压压一片——机关兽已至谷口,铁蹄踏碎岩层,头颅如狼似虎,关节处泛着青铜冷光,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火种。
第一头巨兽跃起扑来,乌恩其怒吼一声,横刀迎上。刀锋劈在兽颈关节,火星四溅,那畜生竟未倒下,反被震得后退半步。他旋身跃开,大喝:“三人为组,攻其关节!按南宫之法!”
话音未落,南宫烨已立上高台,折扇一展,空中骤然浮现七道符纹,呈北斗之形悬于半空。他指尖疾点,符纹依次亮起,一股无形之力自天而降,压得机关兽群动作一滞。那些铁兽像是被什么锁住了关节,步履沉重,前冲之势顿减。
“七星锁机阵,起!”
他声音不高,却穿透火光与嘶吼。我瞥他一眼,见他脸色发青,嘴角已有血丝渗出,显然强行催动阵法已伤及内腑。但他没退,反而咬牙再引真气,七道符纹猛然暴涨,锁住三头最前的巨兽。
战线稳住。
可就在这瞬息,三道黑影从兽群中暴起,直扑高台。是死士,披黑袍,戴铁面,手中短刃泛着紫光,显然是淬了毒。他们不攻我,不攻乌恩其,专取阵眼——南宫烨。
我欲抽剑,却被两头机关兽逼住去路。它们双目赤红,关节处齿轮咬合发出刺耳声响,显然已被某种力量激发。我侧身避过一爪,掌缘劈向其颈侧枢纽,那兽竟猛地偏头,反口咬来,獠牙擦过我肩头,布衫撕裂。
千钧一发,一道剑光自斜刺里斩出,如霜瀑倾泻,逼退两头巨兽。慕容雪跃出掩体,双剑“雪”“断”交叉而出,剑气纵横,竟在空中划出一道冰痕。她脸色惨白,左眼泪痣泛着微光,显是动用了血脉之力。
“你该在后方!”我喝。
她不答,只将“断”剑交于左手,剑锋一挑,挑飞一头死士手中短刃。那死士翻身后跃,她紧追一步,剑尖直指其喉。可就在即将得手之际,她身形一晃,膝盖微屈,似是力竭。
我抢步上前,一脚踢开另一名死士,反手甩出三枚雷火镖。镖尖火晶砂遇空气即燃,轰然炸开,烈焰裹着铁片四溅,一头机关兽前肢当场炸断,轰然倒地。
火光中,我看见乌恩其已率商队老将阿赤等人突入敌阵。阿赤双臂缠着震脉索,猛地甩出,索头铁钩扣住一头巨兽关节,怒吼一声,硬生生将其拽倒。三人围上,刀斧齐下,将其肢解。
“别停!”我大喝,“守住中线!”
可就在此时,谷口深处传来一声低沉嗡鸣。一头前所未有的巨兽踏步而来,高逾三丈,通体漆黑,关节处竟生出骨刺,双眼如血盆,口中吞吐黑雾。它每走一步,地面震颤,其余机关兽竟纷纷避让,甚至有几头主动扑向它口部,被其吞噬,随后那巨兽体型又涨一分。
它在进化。
我心头一沉。
南宫烨站在高台,符纹已暗去两道,他喘息粗重,左手颤抖不止,却仍死死捏着折扇。他抬头望来,眼神中有警告,有求援,也有不甘。
我咬牙,转向慕容雪。
“按计划。”我说,“你随我诱敌,引它离开中枢。”
她盯着那巨兽,呼吸微促,却点头:“若我倒下,别回头。”
我没应,只将腰间酒葫芦解下,递给她。她接过,仰头灌了一口,烈酒顺着嘴角流下,滴在剑刃上,蒸腾起一丝白气。她抬剑,火光映在锋刃,冷光如电。
我们背靠背立于火光之间。
我低声道:“数三。”
她握紧剑柄。
“三。”
第一头机关兽扑来,我侧身避过,反手一掌拍在它关节,将其掀翻。
“二。”
两道黑影从侧翼杀至,慕容雪旋身出剑,双剑交错,一人倒地,另一人被我踢中胸口,撞上岩壁。
“一。”
我猛然抬头,看向那头黑色巨兽,它正缓缓转头,血目锁定我们。
我吐出最后一字:“走!”
两人同时跃出,直扑敌阵深处。巨兽发出一声震耳咆哮,踏地追来,铁蹄砸碎岩石,身后数十机关兽紧随其后。我边退边甩出雷火镖,炸开一条火路。慕容雪在前,剑光开道,逼退数名死士。
可那巨兽速度极快,转眼已追至百步之内。它张口喷出黑雾,所过之处,岩石发黑,草木枯萎。我闻到一股腥甜之气,喉头一甜,竟咳出一口血。
慕容雪脚步一滞,扶住岩壁,嘴角也渗出血丝。她动用血脉之力太久,已到极限。
“再撑一会儿。”我拉她起身,“乌恩其快到了。”
她点头,勉强站直,抬剑指向追来的巨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剧烈震动。我回头,见乌恩其已率人突入机关中枢外围,阿赤正用震脉索缠住最后一道铁门枢纽。南宫烨在高台拼尽最后一丝真气,符纹再度亮起,压制住残余机关兽的行动。
机会来了。
我拉着慕容雪退至一处断崖边缘,那巨兽紧追不舍,铁蹄踏地,声如雷鸣。我抽出长剑,剑锋朝天。
“来!”我怒吼。
巨兽咆哮,猛然跃起,铁爪直扑而来。
我侧身闪避,剑锋划过其前肢关节,溅出火星。可它皮甲太厚,仅留下一道浅痕。它落地翻身,一尾扫来,我将慕容雪推开,自己却被扫中肩头,整个人撞上岩壁,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我咳出一口血,剑柄已被冷汗浸湿。
慕容雪挣扎着爬起,双剑再度交叉,剑气微弱,却仍不灭。她站在我身前,背对着我,声音极轻:“你还站着吗?”
我撑地起身,握紧剑柄:“站着。”
她嘴角动了动,像是要笑,却没笑出来。
巨兽再度扑来,黑雾弥漫。
我咬破舌尖,逼出最后一分清醒,低声道:“等它近身,你斩左膝,我刺咽喉。”
她点头。
兽影压顶,腥风扑面。
我屈膝,蓄力,双眼死死盯住它咽喉处那团跳动的幽蓝火种。
它俯冲而下,利爪撕裂空气。
就在它离地三尺的刹那,慕容雪暴起出剑,剑光斩向左膝枢纽。巨兽吃痛,动作一滞。我借机跃起,长剑自下而上,直刺咽喉。
剑尖触及皮甲,竟被弹开。
那层黑甲在最后一刻泛起一层暗光,像是活物般蠕动。
我心头一沉。
可就在这时,慕容雪的左眼泪痣猛然一亮,一道极细的血线自眼角滑落。她双剑猛然合拢,剑锋相击,发出一声清鸣。
巨兽发出凄厉嘶吼,黑雾骤散,咽喉火种剧烈跳动,像是被什么力量干扰。
我抓住机会,反手拧腕,剑锋旋转刺入。
剑入三寸,火种爆裂。
巨兽轰然倒地,震得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我踉跄后退,单膝跪地,手中长剑微微颤抖。
慕容雪倒在我身旁,呼吸微弱,却仍握着剑。
远处,乌恩其已炸开铁门,冲入中枢。
南宫烨从高台跌落,被护卫接住,嘴角血流不止,却仍抬手指向轮盘方向。
我抬头,见轮盘中央的凹槽,正缓缓升起一枚青铜印钮。
那印钮上,刻着一条盘曲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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